回到家乡,只要有空,我都要去村边走一走,去找寻儿时的记忆。昨日,我趁着草木还未繁茂,几经周折,终于钻进了长满树木,我们称之“后头岗”的塆后山。
其实,后头岗并不高。昔日的后头岗树不多,路也不难走。这儿地势平缓,视野开阔,是儿时玩耍、放牛、找蘑菇、夏日乘凉和塆里放电影的地方,也是母亲上河口赶集的必经之路。
幼时,母亲和乡亲常去河口赶集,我爱跟去。来去河口有三十余华里的路程,母亲不忍我跟着受累,责备道:“你去还路途债啊!”中午时分,我就坐在后头岗上等母亲归来,等啊等!
等来一人又一人,终于等到母亲的身姿由远及近,还有一种叫“葱担芽子”的烙饼。一晃五十多年,母亲已进入耄耋之年,我的孙娃也到了大人走哪他跟哪的年龄,河口已见不到那种烙饼,它的味道与后头岗一起留存在我的记忆中。
后头岗上有我儿时的期盼和欢乐,也记载着我成长的历程。十三、四岁时的一个秋夜,大人们都已不再出来乘凉,我与伙伴长刚还是来到了岗上那块河砂铺成的晒棉花的场地上。
屋后猫子发情的号叫让我们毛骨悚然,可我俩谁也不肯先说离开,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突然,我的手电光照到有动物匍匐着向我们靠近。豺狗!我俩一跃而起,边扔石头边大张声势地向豺狗冲去,豺狗被吓跑,地面传来“唰”“唰”的声音。
我们终于长大了,小时的伙伴纷纷离开家乡四散到各地。长刚参军去了河北,成为一名牙医,长期居住邢台。两年前,我去北京出差,特意在邢台停留,与长刚相聚。
我对长刚说,莫在外面紧搞,回家乡做个房子吧!我们一起长大,也相伴着一起老去。长刚说,干到60就回去。可万没想到,他没到60就离我而去,去世的当天清晨还给我发来“早安”的问候,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
我这儿几年,那儿几年,一晃也快退休了。老婆回去少,见人拿不准如何称呼,怕把长辈叫错。我告诉她,除了我妈,就没有长辈了。由于塆里房子重建,路也改了,在家的人也少了,岗上逐渐长出成片的树林。
穿行在难以穿行的树丛中,我已分不清哪是哪儿了,熟悉的后头岗已不再熟悉。岗上的空间比原来小,林中遍布着拆除旧屋留下的砖石,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从树林钻出来,我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家乡已不再属于我这代人。老人在离去,新人在产生,她属于我们的后辈了,她现在的模样同样会刻在后辈的记忆里。人变了,物也变了,过去了的就再也找不回,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故乡的改变让我伤感,但不管怎么变,故乡仍是我的心灵归属、精神家园和乡愁源头。好在母亲尚在,这是我最大的安慰。我们这代人曾努力地跳“农门”,以为改变就意味着幸福。到头来才发现,儿时的记忆是最美好的,失去的都无比珍贵。我多想回到过去,一切都不要变啊!
谨以此文纪念逝去的一切,并怀念儿时伙伴田长刚!
田长剑,高级警官,中国法学会会员。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