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荏苒光阴,瞬息就是几十载,老宅门前的树木早已有合抱之围,这是老宅起地基之时栽种的,纯粹是为了夏日遮阳而植,而没有想到它会成为郁郁葱葱的大树。大门早已剩下残垣断壁,原来搭盖的木梁已腐朽而坠,看看无法维修了,爹只好拆掉重建,因囊中羞涩,只在原址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门楼,两扇木门能上锁即可。
大门本为木头,随着岁月锈蚀,木头被风吹雨打,下半截慢慢变成了一碰即掉的木屑。爹找来一铁皮裹在其外,两面用铁丝拧紧,算是给这扇木门穿上了新“外衣”。农人有时因陋就简,随手取材,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工艺”也算让人大开眼界。木门披上“铁盔甲”,慢慢和铁皮融合为一,相依为命。
推开大门,顺着甬道而入,院子的全貌呈现于眼前。目光所及之处,绿油油的油麦菜、齐刷刷的芹菜、挂在墙上的豆角都在安静生长。爹利用闲暇之际把院子开垦成了一片菜园。各种菜伸头探脑,迎着大门刮进来的风儿摇摆,悠悠绿意,不啻于鲁迅笔下逮叫天子的后院。
爹的职业是农民,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深深懂得耕作的不易,哪怕是墙边的犄角旮旯,他都会点上一把豆角种子,无需深耕沃肥,任由其生根发芽。在我们捧着粗瓷大碗大快朵颐时,他脸上挂着一种幸福和满足。枝叶虽不茂盛,每顿饭中必有菜肴,比如面条中下几片青叶菜,显得色泽鲜亮,能够给贫瘠寡淡的生活增添一点希望。
乡下的季节不缺乏绿意,只要人勤快,肯吃苦,会摸索,即使饭碗中油星不多,勤勉也会让生活过得活色生香。到了冬季,皑皑白雪覆盖四垭,翻开厚厚的雪层,在“棉被”下也能发现茁壮生长的菠菜。
在囊中羞涩的年代,我们的碗中有不少四时的应季蔬菜,这一切得益于爹勤快的双手,称呼为土里刨食的“能工巧匠”也不为过。时至今日,面对菜场中琳琅满目的菜品,让我留恋的依旧是青叶菜的摊位,捎带两把小青菜,到家下一把面条,切碎葱段和香菜,淋上几滴香油,吃得不亦乐乎,肠胃都感觉舒坦无比。
老宅的院落除却种植蔬菜之外,爹还在门内墙边植了几根竹子。夏日的竹子夹杂在一片绿色之中,显得单薄孤独,但是到了冬天白雪覆盖之际,就能显出竹子的青翠欲滴,竹叶青青与白雪相映。此时,若有鸟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之中更有乐趣。
爹会帮忙扫开一片雪地,让我支起一个笸箩,下面撒点小米,然后手扯长绳静静等待,看鸟雀为觅食而入,急忙拉绳子,笸箩翻扣,鸟雀扑棱着翅膀,瞅准笸箩落地的瞬间逃之夭夭,而我和弟弟则急声惊呼,看着天空中远遁的鸟雀的身影,不由连声叹息。竹子却用静默看着我们在忙碌异常,却一无所获。
随着年龄增长,少年学会了天马行空的臆想,在书本上勾勒一些枝枝叶叶,幻化成飞镖暗器,当然以竹叶状的暗器居多,疾驰如风,瞬时把“敌人”毙于无形之中,而这种无所不能的暗器就取材于老宅的那几根竹子。为使笔下的飞镖暗器更加形象,我往往会盯着竹叶细看,观察其叶状,现在回眸,彼时少年的心性是多么青翠欲滴。
老宅四围的墙壁在暮色中显得愈加沧桑,大门右手有一灶台,屋顶早已没了踪影,灶台却依旧靠墙而立。眼前仿若又浮现出幼时围着灶台打转的身影,吸溜着鼻涕,眼巴巴地望着锅灶,希望玉米饼子早点出锅。汤是清汤,面糊冲入,清汤顿时变稠,饶是如此,依旧能看清锅底下浮着的几小块红薯。
满满两碗汤下肚,顿感心满意足,走起路来肚子咕噜噜水响,权且完成了一顿饭的任务。氤氲的水汽,舔舐着锅底的灶火,散发着焦糊味的玉米饼,还有灶台旁一堆捡拾来的树杈枝叶,共同组成了一幅记忆中的画面,甜涩交织,回甘难忘。
木门留痕,菜畦茁壮,竹叶婆娑,灶台斑驳,飞鸟掠过……成长的身影在此晃动,玩耍的笑声在空中荡漾。老宅院落不大,却充满了馨香的回味。一抹时光,忆昔数载;残存游丝,澄澈心田。
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