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经常看到一些探寻人文古迹的视频，我很感兴趣。但一时半会那些地方去不了。那么，何不趁这次回长堰，就近探寻一下家乡的古迹？于是，3月9日在祠堂程用过早餐之后，我就带着母亲及几位亲友去大湾连，实现那早就期盼的怀旧与探古之旅。
之所以选这个地方，不仅是这里有始建于清代的祠堂，而且这里还是母亲在1976年教过书的地方，当时这所小学叫新建小学。取名“新建”并不是说这所学校是刚刚建成的，而是因为这所学校在新建大队，当时的各大队名字都富有时代特色，类似的还有新华、上游、新民、新齐、群联、红十月等。
新建小学原本是大湾连村的祠堂，后来本着“勤俭节约，合理利用”的理念改造为学校。作为祠堂这所建筑不算小，但作为学校却不算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面分隔后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以及老师办公、休息的地方都应有尽有。
记得那个时候我刚刚在新华上小学，休息的时候经常过来玩。有时候和在这里上学的姐姐把荒地上的野草割下来晒干扎把子（那时家里厨房用的是烧把子的扯火灶），有时候拾大队收割后田间散落的稻穗喂鸡。记得有一次拾稻穗时发现田里有一大把稻穗没人拾，于是我高兴地跑过去把它拾起来。结果这一拾把我吓得不轻，原来这把稻穗下面躺着一条两头蛇。
蛇的样子本来就令人害怕，何况还是这种怪物！不仅如此，关于两头蛇的故事我此前听街坊长辈讲过一些：古代（现在知道是春秋楚庄王时期）有个叫孙叔敖的孩子荷锄到田间劳作时，看到一条两头蛇，他知道两头蛇是不祥之物，见者必死，心里很害怕，但转念一想既然摊上了这种事，不如做点好事打死此蛇并埋掉，这样别人就不再受其害。
他的母亲知道事情经过后安慰他说“人有一念之善，天必佑之”，后来，孙叔敖果然没出什么事。成年后楚庄王拜孙叔敖为令尹，他母亲笑称这就是“埋蛇之报”。当然当时只听过故事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是后来读《列国志》之后才完善的。我当时只知道害怕，并没有孙叔敖打蛇埋蛇的勇气，扔下那把稻穗，扯腿就跑，跑到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喘气。从此再也不敢一个人拾稻穗。
回过头来说一下学校的情况，当时这个学校的校长好像叫周坚生（音），他经常给大家念报纸上的重大消息，其他老师的名字也常听母亲提起：王娇娥，王楚凤，胡德齐等。大家相处很融洽，教学上也互相交流，加之这里每个班级人数只有20多人，相对于当时其他学校，这里只能算小班教学，所以教学任务并不算重。休息的时候生性开朗的胡德齐老师经常讲笑话，而且这些笑话往往和他自己相关。
我听母亲常提起的有两则：其一，胡老师外出回来给孩子带了一包饼干（我们当地把这种礼物叫接宝），但在车上胡老师觉得肚子有点饿，就想“这碎了的饼干带回去不好看，我先吃了算了”，于是就“心安理得”地把碎饼干先解决了。过了一会觉得肚子还是有点饿，于是又把缺角少边的饼干吃掉了。
下车后走在回家的田埂上，看看快到家而手里的饼干实在不多了，胡老师顿时有了一种觉悟：“就剩这么一点，怎么好意思带回去作接宝呢？”于是干脆把剩余的一点饼干也消灭个干干净净。其二，胡老师说，他吃饭的时候看到别人孩子拉粑粑就吃不下，但他自己孩子拉粑粑他要吃几碗……这段时光母亲回忆起来总是轻松愉快的。
祠堂程距大湾连并不远，开车一会就到。我们直接来到连氏宗祠。和其它宗祠不同的是，这个宗祠独立于湾子外并有一段不算太远的距离，它位于湾子南面的一个坡地上。这个宗祠正面是对称的，左右各一扇窗，中间是俗称马头墙飞檐的正门。屋檐下书有“上党世族”四个大金字。门墙左右分别书“天官赐福，一品当朝”。
其实前两年也来过这里，当时祠堂门上一把锁，因为那次还有事情要办，我们没有作过多停留就离开了。这次虽说依然是门上一把锁，但我们时间充裕，想试试运气，于是我们把车停在操场，步行走进村中，看看能不能碰到熟悉的人。
像每个自然村落一样，村里面有古老的月塘和水井，恰好在村口附近有一群人在那里修沟渠，我向他们试着打听原新建小学本村的某老师家在哪儿，他们说该老师到武汉去了，不在家。他们反问我们怎么认识这位老师，我说明情况后，竟在谈话中了解到有位村民是我母亲以前的学生的兄弟，他热情地去找来祠堂的钥匙为我们开了门。
这个宗祠里面应该是按原样恢复的。以前为了做学校进行了隔断，现在隔断没有了，因而显得更宽敞。进门后在周围墙边靠着很多黑色的石碑，多数石碑是作为功德碑，记录重修祠堂时捐款者的姓名。原来，这个祠堂始建于1875年（清同治14年），2015年9月开工重建（准确讲应该是重修），2016年元旦竣工。宗祠分前、中、后三重，每重的柱子上都有对应的抱柱联。
宗祠内有2个长条形的天井。天井的作用一是采光，另外古人认为水是财，所以让雨水汇聚于此。最里面一重的门额上挂着原国民党主席连战先生题写的“黄陂大湾连宗祠”匾额。其实在开门之前我对外面门额上“连氏宗祠，连战敬题”这两行文字的理解是：可能连战确实为别处连氏宗祠题名，但并非专门为大湾连村题写，村里人只是慕连战之名借用墨宝而已。等看到这块匾额时，才意识到连战先生确实为大湾连题了字。
最里面的房间两边箱房是杂物间，中间摆放的是大湾连始祖的神位。据房间内文字资料介绍，大湾连始祖连公讳佰一，原籍江西瓦屑坝筷子巷人（说来黄陂很多宗族都是从江西筷子巷来的，想必这个地方是明初江西填湖广时的中转站，和著名的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一样），系以军籍。当初紧随朱元璋南征北战，为推倒元朝建立明朝立下赫赫战功，朱元璋在南京定鼎后，授以一品官职，祠堂正门上书的“天官赐福一品当朝”指的就是这个。
明初因自元末以来战事频加之瘟疫流行，湖广地域人烟稀少，土地荒芜。为了恢复生产，朱元璋下诏从江西移民，这就是大家熟悉的江西填湖广。此时连佰一自愿弃甲归田，到黄陂县高邑里长堰拓荒垦土，自号田园居士。后娶余老孺人，二人相依为命，垦荒于长堰北二里许山丘环抱的“黄土洼”，伐木为舍，垦荒种粮，定居于此。历数世后因人多而辟地建房于后头山麓，即今之大湾连，又建小湾连。
始祖佰一公后裔现在主要分布在湖北、河南、安微、江苏，部分居上海、天津、贵州、湖南、宁厦等地，现有宗亲大约7000余人。一般来讲，如果作更远的追溯，连氏宗族都尊春秋时期齐国大夫连称为开宗始祖。说到连称其人可能很多人并没有怎么听说过，但要说到成语故事“瓜代有期”或“及瓜而代”“瓜期不代”，可能了解的人会多出不少。
春秋时期齐襄公派大夫连称、管至父（春秋时齐国政治家管仲的族叔）分别为正副将军领兵戍守葵丘。二将临行前向襄公请求，“葵丘这个地方条件差，戍守辛苦，但臣等不敢推辞，只是何时期满？”当时正在吃瓜的襄公随口答应说：“等到明年瓜熟，派人来换你们。”结果一年过后戍卒进瓜尝新，二将想起了瓜熟之约，纳闷为什么襄公还没有派人来换岗，于是派心腹之人到国中打探消息。
原来襄公一直在谷城（古齐地名）与其异母妹文姜（鲁桓公夫人）宣淫，已有一个月没有处理政事。这时周王室下嫁给襄公的王姬已死，连称认为按理应该轮到自己的堂妹连妃做继室，但襄公不管这些，不顾伦理依然故我。当连、管二位将军请人献瓜于襄公并要求代换之时，襄公很生气，竟然要二将再候瓜熟一次。二将听到使人回报，忍无可忍，联合国内的公孙无知（襄公堂弟），在襄公去姑棼贝丘山打猎之时发动兵变杀死了他，推公孙无知为齐国新君。
不久，齐国又发生内变，有人杀死了公孙无知、连称、管至父。后齐襄公之子公子小白归国并掌握了政权，他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连称的后人则逃到山西上党避祸，到明万历二十一年，上党连氏建宗祠并供奉开宗始祖连称夫妇。这些就是在宗祠内外都写着的四个字“上党世族”的由来。
宗祠的中央部分放着正月十五玩过的龙灯，连氏宗族自己编撰的《中华连氏》期刊，还有一个黄铜脸盆。黄铜脸盆是干嘛的？像《隋唐演义》中用来金盆洗手的吗？我看不是，我推测它更多的用意应该是聚宝、避邪。当然它的实际作用还待方家揭秘。
参观完祠堂，我轻轻地把门带上走到外面的空地。连氏开宗始祖距今2700多年，连佰一所处的年代距今也有近700年，而祠堂改作新建小学的历史距今也应五十年以上。睹物思人事，必有感慨。但我没有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悲凉，没有宋应星“求知己于目下”的无奈，我感慨的只是长堰这个不大的地方却蕴藏着丰富的历史人文故事。如何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些人文故事，让物因人事而富有灵魂？清初戏曲家孔尚任在《桃花扇小识》中言：“传奇者，传其事之奇焉者也，事不奇则不传”。有感如此，作是文以记之。
尺半鲤鱼，黄陂长堰人，现居武汉市洪山区。
（编审 | Mr.L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