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童年时光是如此短暂,在嬉笑玩耍中,丢了一大把光阴,恍惚间就跨进了多愁善感的季节。回眸,彼时乡村生活是匮乏的、贫瘠的,甚至是饿肚子的,然而就是在这种家徒四壁的环境之中,母亲也没有让我和弟弟感觉到生活的单调。
夏日夜晚,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去捕捉即将拱出泥土或者爬在树干上的蝉蛹,伴着星光闪烁,每每收获颇丰,猪油在鏊子上滋啦,香味儿在空气中氤氲。再也没有比此更幸福的事情了!玉米饼子吃腻了,肠胃在咕噜噜闹情绪,母亲带着我们到河边去找寻一种类似蒲公英的草,回家后淘洗干净,洒一点盐巴,滴两滴香油,前味苦后味甘,清火去燥,下饭利尿,让人惬意了整个夏天。
萝卜白菜是冬日的主打菜,一天三顿饭,顿顿都能见面,日久也会两情相厌。母亲有时会把萝卜白菜腌制成条,搁置一段时间,在我们最厌食的关键时刻端上桌,清脆爽口,不啻于今天京城老字号的酱菜。贫贱之家,一眼望穿生活的底色,无需埋怨,无需等待,母亲用自己的勤劳支撑着这个家庭,让我们的欢笑声也能传出篱笆扎就的围墙,让疲劳至极的父亲晚归时有一碗热汤填饱肚子。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是全家人赖以生存的根基。夏日清晨,风凉气爽,待我和弟弟睁开惺忪的双目,母亲的身影早已逡巡在了田地之中,而锅灶内盖着的是她给我们预留的饭食。灶膛内明火已熄,暗火悄燃,能够保持锅灶内饭食的温度。一块玉米棒,一壶开水,成了她和父亲早饭的标配,适当加一点咸菜,就是一顿绝佳的美味。
农人的耕作,来不得半点虚假,母亲常说:地是有灵魂的,你骗地一时,地欺你一季。彼时,我对灵魂的理解还一知半解,恍惚间眼前有鬼神闪过,往往弄得夜半三惊吱哇乱叫,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又倒头酣睡,第二天脑袋迷迷糊糊,丝毫不记得昨日的“惊蛰”。
母亲对地真亲,耕牛犁一遭,翻出的泥土带着清香,母亲提着锄头在后面把大坷垃打碎,待平整好地块之后,她又用工具把小坷垃打碎,甚或直接用手去拾掇。地块平整下来,母亲也成了泥人。“人勤地不懒”是母亲的口头禅,虽不甚解,却晓得是教育人的话语。时至今日,对工作的勤勉一直让我和弟弟视作平常,大概皆源于彼时母亲的言传身教。
日子如流水,恍惚间我和弟弟的个头都窜起来了,懂得爱好了,面对褴褛的衣衫,我也闹情绪赌气。捉襟见肘的日子让母亲着实慌张,扯布做衣服,买线织毛衣,饶是如此,也赶不上衣服变短的速度。母亲就用碎布条来补衬,布条的颜色迥异,最起码把我的一丝害羞遮蔽得严严实实。若干年后,读金庸先生的小说,才晓得丐帮的衣衫世已早有,而我只不过在生活窘迫时体验一把,无伤大雅。
生活日渐富足,一件昂贵的衣衫让母亲惴惴不安,只能在家中穿上转几圈,出门时又换上了日常习惯的服装。大家伙儿没少因此事对她“说三道四”。母亲无言,执着依旧,清贫生活的烙印早已让她谙熟,甚或习惯了。突然间的变化,对她来说不啻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环境,忐忑不安、惴惴惶恐,有点手足无措。
孙儿的出生,让年龄渐长的母亲有了精神寄托。哼的儿歌全是战天斗地节拍铿锵的革命歌曲,她对新儿歌一无所知。舐犊情深的她,在孩子面前展示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把脑中记忆的资源全部调动起来。当孩子咿呀的童声响起,在节拍声中捻熟唱响《东方红》的旋律,甚至背诵毛主席的老三篇时,那一刻,我与妻潸然泪下,为孩子,母亲不易。
琐事件件,串编起来,犹如颗颗晶莹的珍珠,记录着母亲的辛劳付出。为家,为孩子,为生活的富足和幸福。记忆犹如开闸的水,一波波涌现脑海,一幕幕浮现眼前,泪目的我无法用笔触来表达对母亲的敬意。
世间哪有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母亲用坚强臂膀为我们遮风避雨,用默默耕耘为家庭无言付出,用温情善良笑对人生坎坷路。
母亲犹如一叶小舟,载着岁月悠悠,看春日萌芽初发,听夏雨淅沥滂沱,赏秋日仓廪充盈,观冬日白雪皑皑,在贫瘠生活里播下快乐的种子,生活的诗意,岁月的记忆。
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