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当过兵,脾气火爆,固执己见,对自己认定的事情执拗得很。爹认死理,不会变通,说话直,往往因此得罪人而不自知。
脾气是否有遗传不得而知,反正我的脾气有点像爹,小时的自己倔强的很,如果和别的孩子发生冲突,一旦吃亏,必定会绷着小脸,任泪水自流,却听不得任何人的劝说,一定要把事儿做个明白了断,才能抚慰自己那颗受伤的心。
经年的摔打,让爹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不违法、不违纪,他只用自己的固执坚持己见,为此,娘没少和他吵架,从小声唠叨到大声责备,惹得爹不高兴了,就把手里的饭碗朝桌上重重一推,转身扛着锄头下地去,留下晃荡的桌子和倾倒的碗筷,还有面面相觑的弟弟和我,大气不敢出一声,眨着眼睛观察着一触即发的“战场”。
爹的执拗用在田里,绝对是一个劳动的好把式。无论刮风下雨,爹常年驻守在庄稼地里,从播种到施肥,他把地里的每一块坷垃都打碎,唯恐种子受半点委屈。从浇水到锄草,他精心照看着每一株禾苗,把歪的扶正,把枯的剔除掉,从稠密处移栽一颗新苗来补充。待庄稼半人高的时候,他又钻到地里锄二遍草。
炎炎烈日,村头大柳树下坐着的是攀谈闲聊的乡邻,而爹却撅着腚在地里锄草,热辣的太阳晒得他的脸膛脱皮,邻里的话语中也时不常带着对他这股傻干劲头的嘲讽,话随风走,他虽有耳闻,却不为所动,依旧在田里一锄锄耕作。
秋收的讯息随着布谷鸟鸣的长吟而到来。家家户户开始拾掇起收割麦子的农具,爹也不例外,早早地就把镰刀磨了一遍又一遍,架子车轱辘检查了好几次,刹车绳多预备了好几条。爹长年累月在地里干活,对天气变化格外敏感,在麦子灌浆关键阶段尤其如此,时不常在夜半三更时分站到院子里看天气是否有异常变化。
待麦浪滚滚,麦粒焦炸之时,他有些坐卧不宁,唯恐一场暴雨下来,让一季辛苦付之东流。为此,他早早拉着架子车守在了田间地头,而村子里还有不少人家未准备齐全应用之物。娘为这么早就到田里而数落他,好心的邻居会过来与他攀谈,言谈话语间也指出收割时机不到,他有点过于小心了。爹对这些好心的劝慰丝毫没听进去,娘说他的执拗脾气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夜半三更,我家里的麦田里有一人影晃动,不用说,这肯定是爹起镰了。待天亮,我随着娘赶到地头,麦已收割大半。爹的脸上黑黢黢的,麦灰和着尘土伴着汗水,把他黝黑的面庞染成了一个大花脸,唯有白色的眼睑和牙齿清晰可见,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早已成土色,而一捆捆割倒的麦捆扎实地躺在地下等待装车。
一晚上的辛劳,爹除却喝口汤之外,吃不下任何东西,那是累到极致的表现。饶是如此,他还是催促着娘赶紧装车,把麦捆在打麦场垛实落,上面盖上塑料布,唯恐风起雨落,把焦麦打湿。
爹的预料不错,傍晚时分,风骤起雨降落,家家户户匆忙拾掇田里的麦子。面对倾盆大雨,不少人家望麦兴叹,喃喃自责。五黄六月车辙雨,东边日出西边雨,拿捏不准麦子收割的时机,只能在雨中成为落汤鸡。湿麦无法脱粒,时间一长,不少麦子生出了青青麦芽,惹得老年人唉声叹气。
我家的麦子颗粒归仓,得益于爹的执拗和执守,看着丰收的粮仓,闻着麦香,爹的笑脸挂着一丝欣慰,更多的是疲惫之后的轻松。灶台间锅铲碰撞,香味飘出老远,惹得在外疯跑的我早早收心归巢,打水洗脸,端碗拿筷,忙不迭地在桌前拾掇,等待一顿丰盛的晚餐。
无论天南地北,执拗脾气老实人,如爹一样性格的人不在少数。经年累月的辛劳,田野成为“英雄们”的用武之地,他们勤勉耕作,对庄稼爱护有加。颗颗饱满的粮食成为最好的回报,我们手捧饭碗时的笑脸成了爹最爱看的风景照。
碗中有粮,心中不慌,爹用一辈子的身体力行印证着这句话的真谛。
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