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上有人在养鸽子。早春,满地的鸽子粪肥和在粪肥中长出的嫩绿的玉米苗,让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我心动不已。征得鸽子主人的同意,我把他家的粪肥运过来,晒干,再去废品收购站找了好几个大一点的泡沫盒子,拿到楼顶,装好晒干的鸽子粪。
装粪肥的盒子有点多,就到市场上买了六棵辣椒苗、四棵茄子苗、两棵丝瓜苗、两棵向日葵苗,分别种在泡沫盒子里,摆放在楼顶上我做的房子的窗户边,开始了我的“城市种田”之旅。
五月的早晨,我每天5点起床。这个时候,我周围的城市刚刚苏醒,到处很安静。我去楼顶给我的庄稼浇水、拔草、捉虫子。有时,远处传来斑鸠悠扬的叫声:“咕(gū)咕(gù)咕(gū)咕(gū)——”“空城”格外传音,我周围的“城山”“楼林”在鸟叫声里忽然变得空旷、悠远,变得充满勃勃生机。
这声音一下子让我想起多年前的清晨,我在棺材山上,在满山晶莹的露水中,在草木茂盛处,在晨鸟初鸣时采黄花菜的情景。我忽然就热泪盈眶——这空旷,这悠远,这生机,都是来自生命深处的安宁!
楼顶上,“莺啼处,摇荡一天疏雨。”我的玉米苗在一场场的疏雨中猛窜,辣椒、茄子、丝瓜、向日葵也发荣滋长。很快,我的窗外一片葳蕤,再加上一棵栀子树在旁边花开如玉,我的楼顶“田园”立刻风情万种!
春夏之交,我经常在晴天时的黑暗中谛听着城市的热风拂过楼顶,它摇晃着玉米,轻揉着辣椒茄子,发出各种“沙沙沙”的声音。这声音能让我很快入梦,在梦中我与草木重续“共栖”的古老契约。
雨天时的黑夜里,浓烈清新的雨声中,我能听见我的庄稼拔节伸懒腰的声音。这声音和着窗外“香腻重门关不住”的栀子花香,一波又一波袭来,我闭着眼睛,幻想着采花撷果的浪漫与喜悦,心底无比澄明。
弹去五月尘,迎来六月光。丝瓜藤在六月慵懒的阳光中,昂着头兴致勃勃地一路攀爬,嫩黄的叶子在城市布满灰尘的喧嚣中,摇曳出七彩的涟漪。辣椒树上,青果累累,见证着我的辛勤付出。
向日葵根本不理会太阳的挑逗,自顾自地放射着万丈光芒,跟被“色诱”过来的蝴蝶蜜蜂在那里卿卿我我、柔情蜜意;几只鸽子在房顶上“咕咕”地诉说着惬意与爱恋——我十分得意——在喧闹的城市里,我营造出一片田园的诗意。
一棵玉米顶端的雄花开花了。我日日在玉米杆上的叶腋中,一个一个仔细找寻迎接花粉的雌花,雌花却还是“庭院深深深几许”。一天,两天,三天,叶腋中才探出了一个雌花芽头,等到雌花长成,雄花却已然凋谢。很可惜,一颗玉米种子,千辛万苦长到了青春靓丽,就这样“失了洛阳花期”。我于是知道,在收获的路上,所有的努力都应是“正好你来”“正好我在”。
蓝天下,还有5棵玉米在养精蓄锐。我每天都站在玉米棵下祈祷,祈祷花果的相遇正好正好;祈祷生命的裂变不老不老!终于有一天,5棵玉米顶端的雄花花期正旺,叶腋下的雌花光华闪亮,他们在晨光中开得分外欢畅。每一粒花药都热烈饱满,每一根花丝上都有生命在跳跃张扬。我楼顶的“田园”丰收在望!
我浇水更勤,除草捉虫更精心。包裹得紧紧的玉米棒子一天天胀大,我的心在一天天丰盈:苞叶里包裹着的全是我劳作的激情!
七月,开始收获玉米。我小心翼翼掰下玉米,小心翼翼拆开苞叶:我的玉米果实——月朗星稀。我才想起,“鸽口余生”的玉米种子可能是杂交二代。
原来,不是所有的勤劳都有回报,不是所有的成功不需动脑。下次,在奋斗之前,我会选准目标;奋斗时,会趁时光正好,趁岁月未老,趁每一个成长的节点相遇正好……
我在城里种玉米,种下的是希望,收获的是宁静,收获的是澄明。
回头一笑,黄陂木兰湖人,现居武汉,以我笔写我心,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初心。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