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回黄陂有事,走在一条小巷里面,忽然身后传来卖麻花的吆喝声。转头寻声望去,一个中年人骑着电瓶车,车后带着一个大框,框里有透明的胶袋,里面整齐地码放着炸得焦黄的麻花。
正好单位几个爱喝酒的同事这几天也在议论哪儿的麻花好吃,用来做下酒菜正好。他们那天还专门开车去排队买了些回来,试了一根确实炸得不错,颜色焦黄,又焦又香。思绪,一下被拉回童年。
我们湾有一个炸麻花的家庭小作坊,男主人我要叫他仁忠伯,是我们梳店小学的老师——也是我六年级时的数学老师——他的父辈就是湾里炸果子的老师傅,这炸麻花应该算是祖传手艺吧。
那个年代,老师的工资非常微薄,如果不找些副业,很难维持生活,勤快的仁忠伯,利用课后或者星期天的空余时间炸点麻花,赚点微薄利润以补贴家用。
很多时候放学回家,我们几个小伙伴就相邀去仁忠伯家看他炸麻花。炸麻花的灶是专门请师傅打造的独锅大灶,油锅紧挨着一个黑漆漆的宽大杉木案板,粗大的松树劈柴在灶堂里噼啪作响,时不时冒出一阵黑色的油烟(松树含油脂较多)。
锅里的菜籽油已经开始翻花,仁忠伯晓得油温差不多了,开始拿起两片切成小条的醒好的面条在油光的案板上来回搓几下,再拿起面条儿的一头,待面条转成花纹均匀的麻花,他轻轻地捏住两端放进锅里。
刹那间,嫩嫩白白的麻花条儿在油锅里欢快地翻滚起来,周身都冒着细细的油泡泡,油上飘出来一阵阵淡淡的青烟,青烟徐徐飘向我们,夹带着一股面粉的焦香。
我想,我们几个小伙伴当时肯定都使劲地咽着口水,汪大了眼睛,馋得就快流口水了。同时,也都清楚地晓得,自己的妈妈是不会用家里不多的零花钱买这多余的麻花给我们解馋的。
仁忠伯用一双加大号的竹筷子轻轻地翻动着麻花,不一会麻花就炸得焦黄。仁忠伯轻轻地夹起来,抖动几下,使麻花上面的油滴干净,再移至案板上摆放整齐,待摊凉后装入有薄膜的纸箱里存放。
清楚地记得也就是那几天,湾里的赤脚医生通知湾里的适龄儿童都要去打预防针,于是,我们都晓得趁机要挟勒索妈妈买麻花解馋的机会来了。
那时的注射器都是玻璃管的,针头看着比较粗大,对我们孩子来说确实有着不小的恐吓,好几个胆小的小伙伴,看见医生拿起注射器抽药水就开始哭闹,死活不敢过去挨那一针,妈妈们没办法只有许诺待打过预防针后买麻花给解馋压惊。
我们这群孩子才算是假装着不情不愿地配合着打完预防针,具体是预防什么的现在基本上记不清楚了,当时的注意力也不在那个上面,唯一记得的是,一定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吃上几根馋了好久的焦香麻花。
妈妈们总算是说话算数,都或多或少地给自己孩子买几根麻花解馋。
我在以前的文字中说过,家乡的美食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侵入骨子里的念想,就像每年秋天总会及时请老婆炒上一碗五花肉炒豆丝来解馋,一个是源自于自小就喜欢吃豆丝,更重要的是吃着豆丝感觉自己离家乡就不会有多远,一直都在她的怀抱里。
后来,仁忠伯患了病,没多久就离开了我们,湾里的麻花自此就没有卖的了,那飘香多年的麻花香味儿再也闻不到,再也吃不上。再后来,有其他湾的人来卖麻花,但总感觉那焦香怎么都没有仁忠伯炸的好。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很多童年里觉得非常好吃也难得吃到的食物,慢慢地被淡忘了。然而,岁月漫漫没有尽头,愿每个思家的孩子每次归来时,都有自己心仪的美食可解馋,以及美食后面的那些人一直无恙地等你归来。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