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后,地摊经济日益繁荣。这繁荣的背后,有着透骨的悲凉:长达数月的封城,窒息了无数企业和商家,多少家庭生活没有了来源。正在无数家庭生活陷于困顿之际,情系民生的总理带来了福音:地摊经济,让城市犹如大雪冰封后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走在布满地摊的街道,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温暖油然而生。此情此景,让我不禁想起我在长岭老街的“摆地摊”,虽然时空久远,但有生以来仅有的两次摆摊经历,依旧历历在目……
卖鸡蛋
长岭老街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条街,所有的买卖都在这条街上,所以买卖兴隆,热闹繁华。扯花布的新媳妇们的莺莺燕燕、翠翠红红,买卖猪娃牛崽的爷们的粗声粗气、闷言憨语,上街偶遇闺蜜的大嫂们的恣意喧谈、脆亮笑声,伴随着满街刚出土还带着露水的蔬菜贩卖的漫天吆喝,那叫一个热闹。
我家住在长岭街旁边,也经常到街上卖些鸡蛋和蔬菜。
那时我八九岁,除了读书认真,田间农活一概不愿做。春季除草,家里人手紧,我被要求参加,因为不想干,心不在焉,经常是野草没除掉,反把庄稼挖死。夏天插秧,我怕蚂蝗,不敢下水田,总找各种借口躲避……总之,用我大哥的话说就是“做事就生病,要是有好吃的立马浑身来劲”。
有天,妈妈吩咐我去街上卖鸡蛋,我不去,妈妈威胁说,卖了鸡蛋才有钱给我交学费,不然……我那时成绩好,学校几次敲锣打鼓穿过半条街送喜报到家里,所以小小年纪内心膨胀得不得了,自认为是毛爷爷的好孩子,一千万个不屑于大庭广众下吆喝的买卖。
被迫把一包鸡蛋拿到街上,却不把它放在醒目的位置,而是放在一个偏僻的旮旯,我远远地看着。因为我家鸡蛋又大又新鲜,期间很有几个顾客问价,旁边热心快肠的一位大嫂赶紧找我,我死活不应声,生怕有熟人知道我摆摊卖鸡蛋,那才是莫大的羞耻事呢。就这样在街上混了两个钟头,等街上人少了,我提起鸡蛋飞似地跑回家,生怕路上碰到熟人。
妈妈看到鸡蛋一个也没卖,非常纳闷,我如实相告,最后无比委屈地哭诉:“卖东西,丑嘛。”妈妈说:“个傻丫头,拿东西换钱,又不偷不抢,丑么事呢?”我成年后,回想妈妈的话,才觉得妈妈简单朴实的话其实透露着商品经济最简单的道理,物物交换——货币交换,有了买卖行为,人类生活才更方便、美好。
卖虾
我小时候在学校读书认真,一副“别人家孩子”的模样。但在校外,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所有淘气男孩做的事,我都积极参与,爬墙上树,捞鱼摸虾,一样不少。我八九岁时,农村刚开始实行农田责任制,所有的湖、塘、堰都未过度打捞,里面有大量的野鱼野虾,那里可是乡村野孩子们夏季的乐园。
捞虾,是我的拿手戏。两根竹片(没有竹片,棍子也可将就)绑成十字型,然后把家里用破的蚊帐撕扯一块,打四个结,用长长的线绑在竹片的四个角下面,再在竹片上绑一根长长的撑杆,类似于钓鱼竿,捞虾的工具就成了。
我每天下午都一个人跑到屋后的水塘里捞虾,一网兜下去,两三分钟起网,至少捞起斤把活蹦乱跳的大小一致的小鱼小虾(跟现在市场上卖的河虾一样),一两个小时下来,我就有一满桶的小虾。因为虾子太多,妈妈要我拿到市场上卖,说卖的钱归我,可以买书本买零食。
我十分不情愿站摊卖货,可抵挡不住老冰棍的冰凉甜爽和奶糖的甜蜜,只好再次上街摆摊卖虾。我把虾子提到街上,依旧像上次那样觉得站摊卖货十分丢人,于是把虾子摆在那里后,人又又躲得远远的,悄悄地瞄着。因为虾子新鲜,好多人都上前问价。可我怕丑,不敢应声。
有个人太想买,大声吆喝,“卖虾的人呢?这虾我要了哈。”随即把我桶里的虾子往她的脸盆里装,边装边说,没人我可拿走的哟。我见那人端着虾子要走,急得赶紧跑出来,小声说,是我的。那人给了我两块钱,说卖虾怎么不好好看着呢,多好的虾子哟。我接过钱,赶紧又跑得远远的,生怕熟人看见。
又一个人嚷嚷着买虾子,我伸头一看,发现是同学和他妈一起,吓得赶紧躲了起来……最后的结果是我又把大半桶虾子提回家。卖虾子的两块钱,想留着买娃娃书,当然,老冰棍和奶糖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妈妈听了我卖虾的经过,知道我又是怕丑,又着急又生气地开导我说:“劳动所得,不偷不抢,丑么事呢?”其实,当时小小的我也认为摆摊是件挣钱补贴家用的好事儿,可因为怕丑,我就是不敢。从此,妈妈再也不对我站摊卖货作指望了。
卖鸡蛋,卖小虾,仅有的两次站摊卖货,成为我一辈子的特别回忆。
如今,地摊经济再次繁荣,我欣然接受。回想那些年月,正是因为地摊经济,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日子才越过越红火,社会也才越来越安定团结,我们的国家也才越来越强大,走到今日,提到“China”,那“不靠谱的老川”也怕她三分。
地摊经济,人间烟火。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