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青菜茁壮成长,而且是在冬日寒风凛冽的时刻,着实是一种奇迹。
青菜长在墙角一隅,毫不起眼,更不醒目,就那么绿油油地生长着。在冬日这个满目苍茫的荒凉季节,唯有这棵青菜在倔强生长,让人不由心中一荡,把目光向它多投去了几眼。
青菜和其他种植在蔬菜大棚里的菜一样,无特殊之处,只不过叶片愈加肥厚、阔大,根茎周遭扩展的范围也比日常要多一些。
青菜长的地方很特殊,缩在墙角,不张扬、不喧嚣,就这么冷静地形影相吊着,没有同类青菜来陪伴,更没有大片其它植株来衬托,孤零零的,犹如沉沦于星辰大海,孤独畅饮,单享冬日的安静。
仔细观察青菜生长的地方:墙角。此地泥土本不肥厚,都是经年累月的陈年老土,甚或地下还有曾经砌墙打地基时留下的砖瓦碎块,生存环境可谓恶劣,而青菜就独独地屹立着,在这并不适宜的地方生长着。
肥厚叶片,绿油油的,轻轻用手摸索,冰凉无比。叶片肥大,不忍心摘下入菜,就这么让它长着吧,也算给整个宅院留下冬日最后一抹绿色。
爹也注意到了这棵青菜,经年累月的田间劳作,司空见惯的青菜叶,爹见多了,丝毫没有感到好奇,甚或有一次伸手要去拔这棵菜。手到中途,又硬生生缩了回来,至于原因,没问,也不清楚。估计青菜就一棵,拿回去也没多大用途,任其自生自灭吧!
冬日,清晨的阳光是冷峻的,哪怕有一丝风儿在吹。冷意侵袭,人缩脖缩手,口中呼出的热气在空中遇冷,瞬时凝成一道白色水雾,仿若给庄稼喷出的药雾。
青菜依旧茁壮,叶片伸展,吸收并不温暖的冬阳,用生命力的倔强迎战着并不属于自己的生长时节。
端详青菜的模样,和初秋的青菜丝毫没有差别,品种如一,长势甚至比彼时的青菜还要昂扬。大概是周遭窘迫的环境使然,迫使它不得不努力伸展自己,甚或把生命中最灿烂的一面展示出来,决绝地在冬日的凛冽风中摇曳,长成了一棵特立独行的青菜。
犹如世间之人,面对艰难险阻,反而激发无穷之力,战胜苦难险途,跨越万水千山,终于到达胜利的彼岸。
这棵青菜确实是一异类,这个念头在心中莫名升腾。仔细打量这棵青菜。哦!绝对不是一棵卷心菜,因其叶片扩张很大,丝毫没有卷缩的意味;也不是高杆青菜,因为其肥厚的叶片在向周围扩展,中空没杆;更不是红薯、豆角一类物种,因其缺少延展的爬藤,短而肥的叶片干净至极,丝毫没有向下扎根的绒线。
思绪翩然,在空灵想象中注视着青菜,希望能引起它的共鸣,穿越到一个彼此能对话的场所,找到更多沟通渠道,破解我心中的疑团。
爹看到我好奇于这棵青菜,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原来,墙角曾摆放菜种,秋收后,收割的菜种都会临时被堆放在墙角,待其晾晒干燥后,爹再寻一破布,敲打菜柄,任菜种扑簌簌掉落。每年都有菜种遗漏在地,也会长出一些青菜,不过都没有今年这棵醒目,大概是地气旺盛。
地气两字骤然跃入我的脑海,对于在田野经年累月的劳作者而言,地气真的存在。《续汉书》记载:“候气之法,于密室中以木为案,置十二律琯,各如其方,实以蒹灰,覆以缇毂,气至则一律飞灰。”
葭是指初生的芦苇,葭灰,也叫葭莩之灰。葭灰极细极轻,而每个节候的地气是不同的,古人将葭灰置于十二律的律管,放在密室内。某一节候,相应律管中葭灰飞出,则示该节候已至。
杜甫在《小至》中说到“吹灰候气”之法: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管动浮灰。
地气,实为土地生命力之所在。
土地会呼吸、会吐纳、会冬眠、会苏醒,在时令将至时,让不同的植物生长发芽、开花结果。春日细嫩的柳芽、开化的冻土;夏日甜蜜的瓜果、成熟的庄稼;秋日绚烂的红叶、飘扬的芦花;冬日酣眠的麦田、冰冻的河流。季节从春到冬,走过一路芬芳、火热、喧嚣与恬静,到此时,终于以谢幕的姿态淡定下来了。
立冬节气水始冰,时令一声哨响,地气开阖有序。“中宵忽见动葭灰,料得南枝有早梅。”当然,眼前这棵青菜实属异类,本该于蔬菜大棚蓬勃丛生,却零落到墙角独品冬日清净,似与梅争妍。
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