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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明月:万般滋味寄文字④

  • 2022-11-25 14:23:22
  • 来源:稻田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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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60后,是比较幸运的一代人,没有经历战争和饥饿,也没有受到运动和浩劫的影响,正值青春时代,遇上恢复高考和改革开放,从而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60后的大学生中专生,都是货真价实的金主,读书不花什么钱,国家包分配。现在绝大多数人,业已成为各行各业领导层或骨干。
就算高考失利,也可以通过电大、函授以及各种行业考试,拿到到相应的文凭和资格证,在以后的中国经济腾飞浪潮中,大显身手。
再不济,也可以去沿海城市的中外企业打工,或者在各大中小城市做个店员,做点小生意,或跑运输等,各有所取。
最重要的是,在改革开放初期,社会阶层尚未固化,改革开放的弊端尚未凸显,社会总体价值观,最大程度趋近平衡。比如店员和工人的工资不比公职人员工资少,教师工资不比做小买卖的收入多。工农商学政,各行各业,好像大家都是平等的,而且每个人内心都有盼头,将来一天会比一天好。
这个时期,可能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最接近公平、最美好、最短暂的时期。其社会风尚表现在个体的人格完整、个性追求上,不太受世俗的羁绊。
那个年代的我,虽然高考失意,友情离散,爱情迷茫,但在择偶上,并没有降低审美标准,也没有掺杂一点功利性,心里有股不向现实屈服的底气。
也许是小说电影电视看多了吧,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尽管没有具体的量化标准,但是遇到现实的人,总有不尽人意之处——不是眼睛小了点,就是脸庞大了点;不是身材不苗条,就是比我高了点。
家里人开始着急,为我物色。
有一个是自来水厂职工,皮肤白,身材不错,谈吐也符合我的喜好,可是她没有浓密的长发。这时我才知道,浓密的长发也是我潜意识里的美。
又一个介绍对象,是随父母支边返城,在一单位驻汉办事处工作。应该说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有阅历,说话办事比同龄人成熟老练。但是,她的脸庞与身体,都比我想要的那种大了那么一小圈。
还有一个女孩,随父亲一起开了一个理发店。包括理发店在内的四间铺面,以及铺面上的四间三层楼,都是她家的。她做事麻利,又机灵,什么都好,除了说话声音大了点。我也暗自惊讶——说话声音大了,也不符合我的审美?
厂工会有一个大妈,热心快肠给我介绍对象。她说女孩在银行上班,父母都是银行高管。如果我成了他们家女婿,能把我调到银行。嗯嗯,那个——就是女孩眼睛有点瞅。啊这?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见都没见面,我依然对大妈耿耿于怀,半年不理她。
每次回家,母亲总会不失时机地说:
“小弟呐,你晓得不,爱华引了个媳妇回来了,头高颈仰的,几工致(端庄)哟!”
“小弟呐,我跟你说唦,争光也引个媳妇回来了,又喜悦(热情),几逗人痛哟!”
我总是胸有成竹,意味深长地笑笑。母亲见了,又说:“哎呀,额滴小弟要是引个媳妇回来,只怕是欠煞人了惹!”
一次,受邀参加黄陂电大同学文艺晚会。其间,有一个女孩唱了一首《人间地久天长》——不知你悄悄来自何方,为什么无语悲伤?是愁是忧默默深藏,说出来又能怎样?
高亢,悲怆,低怨,不屈等,都被她的歌声表现出来了。能把歌唱得好听,只需要一副好嗓音,能把歌唱的打动人,还需要对感情层次的把握和领悟。何况这是一首关于生命、命运、爱情、事业的歌。
原来她也是受邀嘉宾。打动我的,还有那一袭曼妙衣身,和那一帘如瀑长发,那双清明、略带淡淡忧伤的眼神,以及言谈之中的那分诗情画意——这不正是我潜意识里面的那个小龙女吗?
她是一家单位的打字员。土士二干十寸雨,大犬三(羊)古石厂,木丁西,工戈草头右框七……当时流行五笔输入法,觉得新奇又神秘。
相识一年来,我们始终只停留在如若初见的阶段。交谈的内容,往往是某个生活趣事,某个明星八卦,或者是某一首歌曲,某一部电影,某一本书,某一个历史人物……
我们交谈的内容很多,但就是没有触及到各自的心灵,没有涉及到生活的本质,更没有谈婚论嫁,就像在世外桃源,说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话题。
春节来临,我约她去我家乡看楚戏,看大山,看明清古村落。这本是一场美丽的归程,却被一出意外,让我们的这段缘分,提前上演了意料中的结局。
我们塆里,有几个比我小点的晚辈喊我“干爷(干爹)”,其中月生与我交往最频繁。他多次来厂找我玩。我上班去了,他就一个人躺在寝室,一躺八个小时。工厂扩大再生产时,我曾经把他带来做了一段时间的临时工。
后来,他说要与别人一起去外地打工,临走前,特意来与我告别。送他到汽车站时,他说这次一定带一个女友回家过年,并期待我也带一个女友回家,到时候多热闹啊!
他家就在村口。他叔叔也在村口,开了一个小卖部和肉铺,这里总会有村民闲坐聊天。
当我们下车了,踏上家乡的土地时,发现她似乎有点失望。清朝留下的老房子倒是有一些,但也是破旧不堪。至于家乡的山,虽然不算小,却没什么气势,没有特色。唱戏玩龙灯要等到元宵节。
村口只有月生的叔叔,一个人坐在肉铺旁。听到我回家了,月生母亲探头出来,头发凌乱,目光呆滞。平日里爱与我开近似玩笑的她,今天怎么不来迎接我呢?我可是月生的干爷哪。
“月生啊,我的儿啊!你的干爷回家过年了。你回来呀!”突然,她歇斯底里叫喊着,声音硬得像狼嚎,就向后山奔去。后山是坟地,我惊愕万分!
月生婶婶追去了。月生叔叔示意我们回家去,也许他怕破坏了我们的心境,也许是年关忌讳。
我家里情景则完全不同,母亲早早动员七姑八婶,来我家热闹热闹。由衷的赞美,善意的关切,开心的玩笑,烘托出节日的气氛。父母脸上容光焕发,厨房里美味飘香。
送走客人后,我小心问母亲。
“唉!可怜的孩子,他,他已经走了——”母亲说罢,就去厨房忙活。
因为母亲也遭受过失子之痛,加上新年尚节的,我也不便多问,母亲也不忍多说。但我心里一直堵着。
直到夜晚,母亲把女友安排在最好的房间里,我过去陪她聊天。
春宵夜静,良辰美景,才子佳人,促膝而谈——这是多么美妙的一幕。可我今晚思维经常掉线,没有投入到所论话题。不想伤害一个无辜女孩的自尊心,我只好敞开心扉,对她说:“你一个人先坐会儿,我心里有点堵,出去转转,马上来了,然后与你秉烛夜谈。好不好?”
她虽然有点失望,还是勉强答应了。
月生家里还有微弱的灯光,窗户传来他母亲微弱的呜咽,断断续续。慈母唤儿,声传千里,鬼神听见,也应哭泣吧。
不忍敲门,只来到他叔叔家。
原来月生这次是去黄石,作业内容是拆除冶炼厂的旧烟囱。月生不幸从50米高的烟囱上摔下来,一起摔下的还有三个年轻人。
月生叔叔讲着,我心惊肉跳,内心无比悲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
“莫太难过了,你对他很好,我们都晓得。我替他念记着你这个做干爷的情。只怪他是这个命,唉!人死不满七,他的魂灵还在这里转悠。如果他看见你伤心,他也会伤心。再说隔壁就是他妈,现在纸人一个了。”月生婶婶语无伦次地说着。
出了门,看见后山一片漆黑。
月生死得太不值,一起的还有三个同乡!就这样死得无声无息,活着的人,生活照旧,没有一点思考,没有一点改变。
还有,月生的父亲和叔叔,在对方一拍二诈三诱惑下,草草地在死亡事故赔偿书上签字了。这一签字,月生的生命只值三万,尸体立马连夜被对方拉去火化了。
回到家里,她看见我红着眼睛,有些惊讶地问。不想影响我们的气氛,也不想刺激一个无辜的女孩,我只轻描淡写说了点。
但是,我再也营造不出那种风花雪月的气氛。之前预设的情景,被月生的惨,冲击得支离破碎。
对于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来说,我的伪装显得很吃力。对于一个在意精神层面的人来说,她显然很失望。终究没有秉烛夜谈,我回房间睡去了。
第二天我说去登山吧。她说不好玩,春节假期就那么几天,想回家多陪陪父母。
其实,我们的交往只停留在精神层面,进一步的发展,我没有出手,她没有主动。一句“不好玩”只是点到为止。
送她到车站,大家都似乎淡定,也没有刻意地道别。但是我知道,以后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极致女孩,与我共营一段神雕侠侣般的童话。
回到村口,看见后山一片新土,知道是月生的坟墓。坟头光秃秃的,树也光秃秃的,没有花圈,没有鞭炮痕迹。
这个季节,太吝啬,太无情,甚至没有一片飘叶,让我误以为是蝴蝶。月生,我回来了,如你所愿,带着女友。可是,你爽约了。她走了,你也永远不见了。
“干——爷——”
啊!是谁在喊?有气无力的,却听得真真切切。
悚然回头一看,原来是月生的妈。这是我们塆最出彩的女人啊,怎么一下老了这么多?面目无光,头发枯黄,才四十多岁的人。
“月儿的干爷,你,也来了?”她怯怯地问,就像瑜儿的老娘。
“嗯嗯,是的,总算他与我相好了一场,喊了我二十多年的干爷。”我喃喃地说。
想不到就这么一句话,就触动了她——
“月儿呐——我的心肝呀!你干爷来看你来呐——你睁开眼看看哪——
月儿呐——我的乖乖呀!你就这样舍得老娘呐——去了就不回来哪——
阎王爷呐——你要命呀!就让我千刀万剐呐——也不该要了儿的小命哪——
老天爷呐——你瞎了眼呀!掐了尖呐——你怎么不管管哪——”
凄厉、哀怨、绝望的哭声,在山间久久回荡,不忍散去……
感情溃堤,势不可挡。我的内心,已是洪荒世界,大雨滂沱,恣意汪洋……
淌荡过后,河川不再堵塞,一时疏通了许多。
原来,月生的尸骨运回后,很快就入土了。宗规,客死他乡的人,是不能入户的。再,未婚先死的,灵柩不宜久停,入土为安,越快越好。若不是月生的惨,还不知道有如此残酷的宗规。月生是惨上加惨。
“月生妈,你莫哭,也莫伤心。生死天注定,先注死,后注生。如果他是你的儿,无论走到哪里总归是你的儿,打也打不散。如果不是你的儿,你再爱他,迟早会走掉的。
你还别不信,人还没有出生,老天就先安排了死。你看世间,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哪天谁没了,这是谁也说不定的事。
再说,你与月生前世本是冤家。你欠他的债没还,上辈子没要着,这辈子跟着要。这不,刚要上了就跑了。他本不是你什么儿子,你就醒醒吧!”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也自慰慰人。
回到家里,母亲语重心长地说:
“儿啊,从小你就听话,长大了怎么就不省心了?谈朋友就好好谈,莫像搞得玩儿似的。
你一天不成个家,我一天就不放心。娘生你已经是四十多了,过两年我与你爸就快七十了。人过七十古来稀,我们在这个世上,还不知是哪天的客,说走就走了的。
我不害怕别人笑话,也不指望你给我俩养老,也不在意儿孙满堂。我只担心你将来老了,谁来侍候你?将来我俩没了,这个世上谁是你的真心?谁是你的亲人?
兄弟姐妹虽多,但各有各家,各有各事。人生在世,总得有个家。过得好也需要个家,人前说话腰板直,别人也信服你;过得不好也得有个家,搭伙求财过日子,热茶热饭,相互照应。
我活一天算一天啊,你还在外面一个人漂。管是大麦小麦,种下就是种子,来年就有收成,错过了季节就荒了一年。什么爱不爱呀,美不美呀,过日子这些都不重要。长草短草,一把剜倒,剜倒就是你的柴。
以后不论哪个姑娘伢,只要她愿意与你过日子,就是你的缘分,就是你的福分,就是你前世的恩人,再不要挑花眼哪!
我们俩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如果看不到你成家的那天,我死了也闭不了眼啊……”
一颗高傲的心,终于落地了,反倒踏实了。母亲的话,是打败了我?还是拯救了我?

(编审 | Mr.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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