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枣，小时候湾里有，但不多，可能不是人们有意种植的，以至于我对树的外观已没了什么印象。但对其果实却印象深刻，一因其甘甜爽口的美美味道，甜中带有微酸，让人更易接受和喜爱；一因其七拐八翘的丑丑外形，恣肆生长，不拘其形，尽情释放着个性，尽管与圆润、丰满、剔透等这些称赞果实的词语毫不搭界。
上网一查：拐枣学名枳椇，鼠李科枳椇属高大乔木，高10至25米，小枝褐色或黑紫色，叶互生，厚纸质至纸质，宽卵形、椭圆状卵形或心形，叶柄长2~5厘米，二歧式聚伞圆锥花序，顶生和腋生，花两性，萼片具网状脉或纵条纹，花瓣椭圆状匙形。
浆果状核果近球形，成熟时黄褐色或棕褐色，种子暗褐色或黑紫色，花期5~7月，果期8~10月。果序轴肥厚、含丰富的糖，可生食、酿酒、熬糖，民间常用以浸制“拐枣酒”，能治风湿。种子为清凉利尿药，能解酒毒，适用于热病消渴、酒醉、烦渴、呕吐、发热等症。枳椇木材细致坚硬，为建筑和制细木工用具的良好用材。
除了尝过其甜，见识其丑，还真不知拐枣有这么多特性和功效。提到拐枣会突然想到我的一个儿时伙伴，也许是由于同样的黢黑或纠头巴脑。讳其名，就以枣伢代称吧。
枣伢其实是跟我五姐一茬的，比我们这茬孩子大两三岁，可他们那茬孩子不跟他玩，嫌他有点娘娘气。
他父母身体不怎么好；有一个哥也长得不抻敨，三四十还没完婚，在大队文艺宣传队偶尔演个特务乙路人丙什么的，也没撑起一个家的担当；还有一个姐也早早出阁了。枣伢小小年纪就煮饭喂猪、操持家务，有时候也确实象一个家庭主妇。
我们这茬孩子也不怎么待见他，他是我们湾男孩子中唯一不会玩水（即游泳）的旱鸭子。家长们也是奇怪：我们会玩水的孩子的家长不准我们玩，怕我们因会玩水而被淹死；枣伢的父亲却逼着他学玩水，怕他因不会玩水而被淹死。我们与枣伢就在这种想不透家长想法中互相羡慕着。
在我们躲到湾子一眼看不见的水库（即鹿脚湖）偷摸玩水，起来晒干头发，晒干腿肚子，确保不会被查实才回湾子的时候，枣伢已被他父亲赶下门口塘学习玩水，并把他的衣裤带回家，不允许他立刻爬起来。在我们的围观和激将下，他只能抓着捣衣的礓踏用脚打几下噗泅，等湾里大人们歇完午晌下地干活了，他才光身身子逃回家中。
在我们这群孩子中，我应该是跟枣伢关系最好的，他有么事也只跟我讲。我问他为什么怕玩水，他跟我讲了一件往事：
有一年冬天的晚上，他家养的一只猫跑到生产队仓库，掉进了油桶，为抗寒冷躲进他家尚留余温的灶堂，清早他点火煮饭，突然一个火球从灶堂冲出来，射入门口塘的水中，浮起来已是一毛不剩。由于烧伤厉害，这只猫不久人世。好长时间他看到水就会想起那悲惨场面，伤心、愧疚给他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望水心寒。
在我们这群孩子中，我唯一一次大架也是跟枣伢打的。原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过程还很清楚，我第一次这么生猛：推开他家挂锁的大门，从门缝中伸手进去把门栓上的钥匙取下来（这个我们都很熟悉），打开大门，拿出门旮旯的冲担，撵他围湾子跑一圈。不知道他究竟是理亏还是心善，与我若及若离，也不接招（按实力他干我绰绰有余），最终以我累趴，不了了之地收场。
后来，他父母故去，全家移民到湖地（我们这样称呼三里桥）。再后来听说他哥结婚成家了，窜乡转糖人，还上过新闻。至于枣伢，我与他再无交集，再无音讯。
直到有一年清明，我回老家祭祖碰到他也回老家给父母上坟，在村头他高兴拉着我的手，用他特有的语气，絮絮叨叨问我的情况，也说他的情况：说他哥嫂也不在了，留下两个侄儿，他不打算结婚，要把侄儿们养大成人。
今年国庆假期回老家，听湾里几个玩抖音的嫂子说，刷到枣伢抖音了。他现在把侄儿们养肓成人了，自己也生活得有滋有味。
芸芸众生，各有各自的活法，别人知道的也许只是只鳞片羽，亲历的甘苦只有自知。枣伢极像那不秀外却慧中的拐枣，虽然其貌不扬，却秉性淳善而诚实，心思细腻而坚强。尽管低微如尘埃，却笃定地做到了自己的最好。
我想这也是成功。
鹿脚山人，黄陂人氏。有些庸俗，本一介草民；绝不市侩，算半个书生。
（编审 | Mr.L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