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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运:父亲与烟

  • 2022-06-08 20:02:48
  • 来源:刘宗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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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喜爱抽烟,打我记事起他就抽烟。
早年,父亲抽的是旱烟。烟杆是自己制作的,用一根带歪兜的竹子制成,老虎钳夹着烧得通红的铁丝打通竹节,烟杆打磨得光溜溜的,烟杆头呈一个反置的鸡头状,杆头、烟窝和烟嘴都是铜材包装,金黄锃亮而规整,大概是请铜匠加工的。
烟丝也是自己种植的。人民公社时期,社员有种蔬菜的自留地,自留地里又有父亲的自留地,菜地里种一小块烟草,有时也种在隐蔽的地角或荒坡上。烟草叶片较大,茎梗较粗,外形有些像芭蕉叶,很好看。附近蔬菜和庄稼常被昆虫侵蚀得大窟窿小眼,残缺不全,只有烟叶完好无损,可见,烟草确有祛虫杀菌之效。
烟叶成熟以后,黄亮黄亮的,父亲就收割回来,穿在一起。土墙高处钉有两根木桩,父亲就攀着木梯把烟叶挂在屋檐下晾晒。烟叶陈放之处,仍然很少看见蚊子等小虫靠近。
制作烟丝时,烟叶中较粗的茎梗去掉,剩下的叶片揉搓,叠加,切丝。父亲切起烟丝来“嚓嚓”有声,丝条均匀。父亲很少做饭,只有制作烟丝时才亲自操刀,还要亲自炒制。炒制以后,可以吸用的烟丝算是制作完成。按进烟窝之前,有时洒一点白酒,有时洒几滴风油精。父亲偶尔也用报纸或者书纸制几根很难看的卷烟,烟纸接口用饭粒或米汤粘合。
烟丝除了种植,还有一个少量来源,就是捡烟头,我们把烟头叫“烟屁股”。放过露天电影以后,第二天早晨父亲就把我们早早叫起,去捡烟屁股。一般能捡几十上百个,烟吸得馋的人,烟屁股也就所剩无几。烟屁股剥开,清洗,晾晒,就是烟丝了。想起来这是很不卫生的,当然如此爱烟的,不止父亲一人,很多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多人把烟看得比饭还重要?
与吸烟有关的,还有一个点烟用品。那时候没有打火机,火柴都得省着用。说起点烟用品,先说下一种农作物——塘麻。我们那儿叫塘麻,它的学名叫苘麻。塆里种有大片塘麻,这是生产队创收的经济作物,塘麻成熟收割后,就成捆浸入水塘里。
浸泡后的塘麻,皮很容易脱下来,皮上无用的基质也腐烂掉了,剥下的皮就是白花花的麻,坚韧耐磨耐腐蚀的纤维,是造纸、造绳、编麻袋、编织渔网的主要用料。塘麻现在不造纸,那是古代的事,塘麻纸是珍贵品,士大夫才可以用,是书写记录重要事情的专品。
“披麻戴孝”的麻衣也是塘麻做的,祭祀在古代是非常重大的事情,现在披的麻全是水货。去皮以后的塘麻秸秆叫麻秆,麻秆作柴火不经烧,它无明火、易燃、不熄火,天生是点烟的好材料。
父亲常年备有麻秆,点烟前用麻秆到灶里、或火坛里、或别人那里引火就行,这样可以节约火柴,也有吸烟人互借燃着的麻秆,用完了火头在地上一摩擦就灭了,剩余的麻秆留着继续用。也许麻秆点烟味道不一样吧,因为我看见过,有人无烟只吸麻秆的。
那年代,抽烟者甚众。家里来客人或请帮活者,款待之一就是就是抽旱烟。有时这个人抽几口,烟嘴用手一抹,又给另一个人抽几把。田间劳作间隙,抽一泡香烟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在平淡而繁重的劳动中,村民常常制造一些乐子,比如猜谜语、对对联、赌力气等等,输局者奉献香烟,算是给胜利者的奖赏。
父亲几乎烟杆不离身。冬天农闲时,父亲常外出修水库,帮外村改造梯田、开水渠、垦荒山,烟杆是必带之物。
父亲酷爱抽烟,三种情况下抽得最多:高兴时喜欢抽烟,这时候烟抽得很慢,微闭着眼睛,慢慢吐出烟圈,烟雾在空中缭绕,很享受的样子;劳累后喜欢抽烟,这时候抽得平淡无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父亲烦恼时喜欢抽烟,这时候烟吸得很快,烟窝“丝丝”有音,呼出直直的烟柱,烟杆在桌子脚或地上磕得“咚咚”作响。
那是艰难年代,对于缺粮户,解决一群孩子的穿衣和肚子都是天难的事情。多少个夜晚母亲在屋里抹泪,父亲则独自坐到屋外的大石头上,抽着闷烟,漫漫黑夜里,烟窝闪亮的弱光下时隐时现着他的脸庞……
父亲个性鲜明,帮人热心,喜怒于形,高兴时酣畅淋漓,愤怒时敢说敢骂,吃了不少苦头。我几岁时,他又惹出麻烦,上面来人要带他到农场改造,临出门时父亲问那人,“得多长时间?”那人答得半个月。
父亲返回房间,我们都以为是去收拾衣物,不一会父亲出来,没有一件可带衣物,只带着他的宝贝,比平时出门多装了一些烟丝,一根烟杆几根麻秆别在腰间,在来人的“护送”下上路了……
父亲爱抽烟,母亲从来不劝阻,好像很理解父亲,倒是半大不小的我们经常指责。父亲的爱好不多,唯独嗜好香烟。父亲嘴里描绘的将来的好日子,就是有肉吃有好烟抽。晚年,生活确实大为改善,父亲的烟杆悄悄退役了,改抽卷烟,这也许就是他描绘的“有好烟”的好日子吧。父亲所谓的好烟,只不过就是几毛到两三块的盒装卷烟而已。
日子逐渐变好,父母逐渐变老,我们逐渐长大,慢慢地都离开了身边。进入生活的我,遭遇诸多黯淡与彷徨的时节,不知多少次孤独而寂寞地坐在长夜的僻静处,也开始吸着烟。周围一团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闪烁的烟头时而照见自己的存在,我仿佛看见老屋外大石头上坐着的父亲……我又看见了腰上别着烟杆上路的父亲……
后来,我们对父亲有了更多的理解,也不再指责他抽烟。关于抽烟,我们的“官宣”改了口径:抽好点,少抽点!买好烟抽,父亲做不到。我们有时买几盒好烟给他,他就拿去换便宜的。
父亲到我这里时,我总要买两盒较好的烟给他,有时故意当面拆了,“试一下,味道怎么样?”他仍然不抽,说:“留着,慢慢抽!”他带回家,耍给别人抽,往往要说上一句,“这是我家老大(或老二)给的烟,尝尝!”(老大老二指的是哥哥和我)。父亲说着这些话时,满满的幸福感!
至于六字“官宣”,我们知道,前三个字父亲舍不得,后三个字父亲改不了。我们只好当作倡导罢了,不再当真。
再后来,父亲不在了。我们在祭奠他的时候,纸钱中也时常敬上一点香烟。其时也想,父亲如果不抽烟,也许能多活一些年;又想,在那些无助的日子里,陪伴父亲的毕竟是香烟,不是我们;进而,又有些后悔,以前不该指责父亲抽烟。我们的心绪,就这样矛盾地切换着。
有部战争电视连续剧,里面统帅有一句风趣的话,“只要有烟,我就能打胜仗!”对于父亲的人生,似乎只要有烟,就没有挺不住的困与苦;只要有烟,就没有迈不过的坷和坎;只要有烟,生活就还有乐趣。
刘宗运,出生于陂北姚集山村,年幼外出读书,现于黄陂前川工作,医师,业余文字爱好者。理念:人品要比作品美,三观要比五官正,思路要比套路深。

(编审 | Mr.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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