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耙水响闹春耕，栽秧时节嗬吙忙。这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前中部地区“早晚（稻）连作”模式栽早谷秧时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元宵节一过，养牛户随日头升起牵出耕牛，在附近塘边、田埂放养。牛儿弹弹蹄子，摇摇尾巴，抖抖耳朵；舔舔露水，啃啃鲜草，喝喝塘水；活动筋骨，沐阳养膘。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牛鞭甩散薄雾，牛蹄踏响春花——闹春耕啦！
老农驾好牛轭头，耕犁冬眠田。犁尖指处，半尺深的泥土顺势翻身朝一边倒去，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等待绵绵春雨滋润。接着耕整草籽田。长了一冬的草籽一尺来高，红花的紫花的，煞是好看。把它深耕翻盖在田里，再用宰滚打碎碾压在泥巴内沤上几天做庄稼底肥。它疏松土壤，肥力十足，是最好的有机肥料。
把耕犁过的冬眠田整办成育秧田。育秧田是秧苗生长的苗床。老农一般会选择土壤较肥沃，水源条件较好，离移栽田距离较近的大块田。
整办育秧田是个技术活，比整办栽秧田要精细得多。管水老农用铁锹把剅缺堵塞结实，灌上淹脚背的水，犁耙耖各个环节精细周到。整办平展后开厢撮沟，一般五尺来宽一厢，沟深一锹左右，然后晒上两个日头，让土壤松疏，湿度恰当。
很快到了育种的时候。老农将上好谷种装进用稻草编织的茅包内，放在塆旁水塘边浸上两三天，待谷种吃饱喝足，稍稍裂口时提取来，让种子适温长芽。三天左右种子破壳冒尖。再和上少量稻草灰拌和，均匀撒播在整办就绪的育秧田里。这就是常说的播种。一般每亩播种子六十来斤。这时节偶有倒春寒。播种后如遇寒潮来袭，还要在谷种田里盖上尼龙薄膜，增温防冻，免苗受损。如遇大晴大晒，还要掀开尼龙薄膜通风透气，以避烧坏种苗。俗话说“苗好一半谷”，就得如此精细地照料哟。
“春抢日，秋抢时。”眨眼秧苗“满月”了，长有一拃多长时，生产队长便沿塆高喊：“栽秧啰——”。女劳力坐在秧马上，扯起秧头，用稻草一把把扎系紧。男将则把它装在秧架上挑到田里移栽。
世上唯有往后退的农活是为了收获，那就是栽秧。我7岁时便学栽秧（挣工分糊口），脚陷在深泥处抬不起来。路过的大人叮嘱说：“不能栽软蔸，不然秧苗会死掉。要捏着秧根插进泥土中。”长成糙子伢后，自然成了栽秧的主力。栽秧要“左顾右盼”，栽的秧苗要竖看成行，横看成排，密度适中，利于它们长大后通风透气，增产丰收。
下雨天栽秧，那可真麻烦呀。因季节早，有点冷，穿着小棉袄，披着蓑衣或戴雨具干农活，雨水直往下淋，人显得笨拙，做活效率低下，还要提防被蚂蝗叮咬。一不小心蚂蝗顺流水爬上脚腿，它那小尖嘴钻进汗毛孔，吸一袋子血你还不晓得咧。把它扯出来后，伤口处又痛又痒，还留有小红印子呢。不过不用担心，过两天伤口自然会好。
连续几天弯腰栽秧，加之抢季节冇睡好，腰会疼痛，有人有时会朝天躺在田埂上歇歇。可大人说：“蛤蟆无颈，细伢无腰。”只得鲤鱼打挺，咬牙戗到，战斗到煞尾。太阳落土，快收工时，五七个人精神抖擞，一起嗬吙，你赶我超，一坵田很快染绿了。望着满畈披绿，当晚风吹拂秧苗翩翩起舞时，心里还是甜滋滋，蛮高兴的。
那时提倡“不栽五一秧”。即五月一日前栽完早稻秧，以利按时换茬，不然耽误农事。“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就是这个道理哩。
时代变化真快啊！早些年，老家基本上改“早晚季连作”为种一季稻了，不仅提高了稻米品质及单产量，还节约了水资源；用机械整办秧田也逐步推开，很大程度上解放了劳动生产力。正如新民谣云：
过去栽秧嗬吙忙，飞针走线一畈田。
如今耕种机械化，燕子来去看傻眼。
魏云乔，武汉市黄陂区人，三、四届武汉市黄陂区政协副主席，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过《希望的思考》《乡里乡外》《乡愁》等诗歌、散文集七部。
（编审 | Mr.L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