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15日(阴历三月十五日)上午八点,二桥东刘家大塆迁祖坟仪式随着鞭炮焰火的齐放正式开始。为了支持甘露山文旅城建设,二桥东的刘家先祖们被后辈子孙小心翼翼护卫着,离开生活数百年的故址,被政府安置在甘露山脚下茅店村的一座荒山。
当我抱起爷爷奶奶和父母亲的骨灰盒时,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下来。他们在祖坟山长眠得好好的,现在却被我亲手打搅,想着心里不是滋味。望着刘家大塆历代祖先的坟茔,想起过往的一幕幕,真的好想再骑在爷爷的肩头,听他得意有点炫耀在塆里喊“卖苕哦,热锅苕啊”;好想在外疯热了,流着满头大汗找奶奶要吃的,让奶奶给我擦汗哄我“再没有了哈”。
好想赖着爸爸,“爸,我就要一本《深山歼敌》,人家都有小人书”;好想再看到妈妈蹒跚地扶着大门望着我越走越远的背影,盼着我早点回来……刘家先祖啊,不论你们生还是死了,但是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活着,有你们在,即便剩下骨灰,刘家大塆那也是我的根!
刘家大塆过去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灌石潭刘家”。这首先是因为黄陂刘姓来源不一,二是塆子最初由弟兄七人开枝散叶而成,大家各住一地,都叫一个名字不好区分。正好塆子河边有一深水石潭为周围人熟知,所以被喊做“灌石潭刘家”。解放后随着族人增多塆子越来越大,才被叫做“刘家大塆”。
刘家大塆西边紧挨滠水河,东边四五里是甘露山,南三里正对鲁台山,北边三十里背靠木兰山。后面的邻村是黄陂过去有名的小集渡口毛清河。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家大塆祖辈主要以务农种植水稻为业,闲时驾船捕鱼摆渡辅助生活。当然塆里也出工匠,有木匠、石匠、篾匠、泥瓦匠、生意人等,但为数不多。
刘家大塆先祖最初是明朝时从江西筷子街过来的移民。听祖辈人讲,刘家大塆其实只是最初七弟兄之中的老二老六老七留下的血脉,其他弟兄老大在王家河,老三老四老五后人散落在甘露山、河对面的荡家洲、沙贩和孝感等地。先祖落址现在的刘家大塆,留下一个颇有格局、富有想象力的传说:先祖认为刘家大塆现在的地址非常像一只仙鹤,如果在此地生根,必祥瑞披身、子孙昌盛、一鹤冲天。
对照地形,这种穿凿附会还真有点像。围绕刘家大塆有几个池塘:南边门前塘;西边柿子塘;北边称意塘、洪家塘;东边长塘,这几个池塘围住刘家大塆就像仙鹤的身子,而东边挨着祖坟山的井水塘就是仙鹤的尾部。留在荡家洲的刘氏后人就像是仙鹤的嘴,当然伸进滠水河的石矶就是鹤颈了。整只仙鹤从东一飞冲天,又有紫气东来的隐喻。
传说归传说,先祖自从选择此地生根后,刘家大塆确实人丁兴旺,现在单是散落在汉口的刘氏后代已不可计数。而这还只是族谱辈分二十代人发展了十一代的结果。据老辈人口口相传刘氏宗族二十代辈分排序应该是:长永怀仁义,中和发孔洲,修齐维学术,革志作家谋。现在据我所知已经传到修字辈。
刘家大塆历史上并不只是一个独立的塆子,在韩家院和它之间曾经有一个和它共祠堂的小塆子——刘港口。解放前是个码头,码头遗址正在二桥东,原来有个石矶,建二桥时被拆除。
刘港口抗战时被日本鬼子拆过,屋子的材料被强行移到韩家院做了兵营。抗日时日本人在包括刘家大塆在内周边烧杀抢掠,搞得民不聊生。奶奶在世时一谈到日本人,就咬牙切齿地说:“那些都是些不得好死的畜牲!搞得哪有人的活路哟!”可以说我们塆和日本人是世仇。同时也留下一些用锄头抗日杀敌人的佳话。
刘家大塆曾经是个比现在更大的塆子。据上辈人口述,塆子以前很大。塆子“四横一纵”胡同深、道路复杂。先祖这样设计的目的主要是防匪患(当时叫长毛)和偷盗。据说曾经有奸人进来过,因为迷路而被捉。传说毕竟是传说,但是我们小时候都看见过一条条鹅卵石铺的路,也许不是空穴来风。
刘家大塆的民俗中有一项已经失传的绝技,就是每年正月要耍的铜狮灯。据老辈人讲,塆子河里石潭有河神龙王常住,不能耍龙灯,恐得罪龙王引来水灾耽误来年生活。所以只能敬狮神——玩狮子灯。还说刘家大塆狮子灯非常灵验,如果家里有人有个三病两痛的,扯根狮子灯的胡须烧成灰煎水喝就能手到病除。
这都是迷信,但是我相信老家狮子灯确实有不同其他地方的特点,最起码狮子是铜的,而且舞狮的人都是塆子会武功的练家子。但是自1954年铜狮头被洪水冲走后,塆子再也没有舞过狮,会舞狮的人也大都慢慢过世,这个绝技的失传不能不说是让人感到遗憾的事情。
刘家大塆人天生都有闯劲,解放前后都有在外或在黄陂本地小有名气的大小人物。如解放前刘港口的少将刘桥(民国时期东北军队刊物的主编),尉官刘质文(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学员,参加过宜昌保卫战和鄂西会战,抗战胜利后当小学教师直到解放后退休)、刘博文(国民革命军兽医、解放后成为黄陂畜牧局创始人之一,副研究员)等。
解放后刘家大塆也是人才济济,如担任过孝感正处级干部的刘中书,黄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的刘中秀,武汉重型机械厂高级经济师师刘义建,广州工作的高级工程师刘义寿,抗美援朝老兵刘和云,原鲁台公社书记刘中柱,前川街人大主任、市人大代表刘中友,黄陂一中党委副书记、常务副校长刘中荣,飞行员刘中武等。
以这些人为代表的刘家大塆人在国家各个历史时期都曾经为刘氏家族挣得过荣誉,大多数人为国家民族以及解放后的革命及建设出过汗、流过血。
也许受二程文化熏陶,刘家大塆人至今讲究礼节、民风淳朴、崇尚文化教育。现在塆里大学生人数众多不说,单作者侄子辈就出了三个博士(南京大学刘强、哈佛大学刘先哲夫妇)。这些都足以体现刘家大塆人生生不息、努力进取的精神风貌。
回忆过去,是为了更好地面向未来。留住乡愁,就留住了根。如今黄陂区政府为了全黄陂人民的福祉,引进甘露山文旅城项目,刘家大塆作为第一期拆迁对象,为了黄陂建设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被拆。但是房子可以拆了重建,刘氏家族生生不息的魂不能散。站在祖坟山新址,望着周围郁郁葱葱的群山和不远处拔地而起的黄陂城区,我想,历经数百年沧桑,成就故乡之大美,这应该是历代先辈的愿望吧。
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刘氏所有的先祖,你们可以安息了!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