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胜：青石桥

朋友邀我到木兰乡青石桥村走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第一感“青石桥”这三个字就是不一样，它古老而自然。引起我的好奇心的另一个原因是，它位于木兰山的北面，而我们大多是从南面看木兰山的，木兰山的另一面还没去看过。所以我问朋友，青石桥还在吗？他说：在。我说那就去看看。

出青石桥村委会下长塔公路，我们从公汽站牌往东过一个五星级的旅游厕所百十来米处下车，过公路，两分钟穿过有泥土湿气的小树林，就到青石桥了。青石桥头立着简单的水泥碑，上面说，这桥是便民桥，明朝中晩期就存在。它长约15米，宽5.2米，高6.5米，用钢筋水泥做了保护性的桥面，只看青石桥表面的话，和一个普通的小水泥桥没有什么不同。它坐落在一个低洼弯曲的溪河上，桥下溪谷里的水是由木兰山和其东面山之间的大峡谷流下来的。峡谷里的水沿山势转折后通过涵洞穿过长塔公路流到这条溪谷，溪谷里没有多少水，季节的原因之外，还因为在解放以后，峡谷口修了一座宏伟的大坝，形成的周王冲水库有几百亩的水面，需要用去很大的一部分灌溉山下平缓地带的数千亩良田。

我们走过青石桥，往东下到溪谷旁边的田间小路上去，才看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从水来的那个方向才是看它的最佳角度：青石桥是单孔石桥，桥基呈现巨大的拱形，一层层的大青石成车轴状就象一个年轮的剖面，但是，每一块大青石都是厚实又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糯米抹的石缝，拱下是水，拱顶上有横出来的石雕龙头。它跨立于溪谷之上，稳重敦厚，看起来再存在个几百年也没有问题。

青石桥东面距离著名的木兰湖6公里，南面距离美丽的木兰川有7公里，西面距离飘逸的夫子山是1公里。木兰将军庙也在青石桥村的范围内。

这里山青水秀，是木兰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木兰将军庙是花木兰的埋骨之所。在距离青石桥南1公里，在木兰山北坡立新店北侧，发现有一高六米多，底径30余米的古坟，坟上有古将军庙，庙遗址上板瓦为红陶，略厚、饰粗绳纹，考古也找到散佚民间的一座石碑，石碑虽为清代所立，但碑文上字迹隐约可见：敕建木兰将军墓碑序。南北朝之后，“敕”为皇上专用。现存的将军坟始建于唐代，明清时曾多次修葺。如今，还保存着庙前的一对石狮子和几经沧桑的一棵千年银杏树。史载，张涛在《木兰将军歌》中写道:“木兰山上青草发，将军冢里埋香骨。……君不见，汉寝唐陵卧鹿麋，故都禾黍叹离离，唯有木兰山不改，青山独自属蛾眉。”

我们所见的木兰将军庙是改革开放开始时候重建的，有三座宏制巧构的殿宇，依翠傍壑，曲径相能，庭院相连。正殿上方高悬"忠孝节烈"的金字匾额，笔力雄劲;正门两边各有一石刻马夫，著鞭牵马。门左边一匹枣红马抖鬃长鸣，右边一匹雪白马腾蹄欲驰。这些出神入化的雕刻，曾唤起人们想象木兰将军当年驰骋疆场，立功异域的勃勃英姿。一殿的南首还有一巨大石室，四壁雕刻有望乡台、奈何桥、十殿阎王等浮图。二殿供奉一尊木兰将军鎏金塑像，高达三米。凯旋归来的木兰将军仗剑而立，英姿飒爽。三殿供奉的是佛教诸神。

当然，木兰将军庙先于青石桥而存在，但是这里是将军归隐后的生活田园，流向青石桥的那道弯曲的溪河一定照见过木兰英姿飒爽的倩影。

这座桥上还走出过历史转折时期的一个人物，黄陂历史上的最后一个进士张泽川即是青石桥南数百米的张湾人。张泽川生于1875年，卒于1935年，清光绪三十三年（1904年），以三甲第十六名的成绩考取进士，点翰林、曾任礼部主事、川鄂钦差大臣，后任北京中央法政学校校长，1913年当选为国会议员。

青石桥上走过的不仅有英雄和名人，她（他）们是一个地方津津乐道的骄傲，她（他）们的传奇和经历会和青石一样不朽，但是与青石桥息息相关联系紧密的依然是芸芸众生。和人类历史一样，东方与西方都有大洪水的记忆，桥梁的建设和损毁也大多和洪水相关。关于青石桥的修建，民间有几种传说，其中一个传说故事是：在明万历年间的一个五月，黄陂北乡普降大雨，导至山洪暴发，今木兰乡青石桥村小河上的石板桥被冲毁了，回家的路被切断，有数十个村民被洪水围困在小溪河以南的一个土丘上。当时被围困的村民又饿又冷，已经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少妇相继被洪水卷走，她们的呼救声短暂尖锐而急促，瞬间就被无边的雨声吞没。死亡的手掌向这里每一个人逼近，每一个人感觉生命受到非常严重威胁，焦急万分，绝望的气氛罩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这个时候，幸好有一个绅士察看水情来到了这里，见情况如此危急，于是赶快回到村子里喊人，不一会儿，他发动村民冒着瓢泼大雨抬着卸下的门板和准备做房梁的大圆木来到了现场。人们将长绳索这边一头系在大树上,另一头抛到快要冲垮的土丘上,让那上面的人拉住,这边的人一手扶着绳索将门板和圆木放下水往土丘那边推，那一边的人扶着绳索将门板和圆木接住,山中的洪水一眨眼的工夫就涨到胸脯高,然后被围困的人们伏在门板和圆木上面，才稍稍喘口气,等洪水见小,被洪水围困的百姓才得以解救到了小溪河的北岸。事后，绅士想，要是小溪河上有座高大坚固的石桥，就不会出现人们受困于洪水,并且淹死人的事情。人命关天，因此，他发誓要在小溪河上修建一座桥，以利于行人车辆安全由此处过往。于是他带头捐出了银两，募集钱粮，挑选石匠，亲自监工，以青石为材料，修建了一座石拱桥，并取名为青石桥。青石桥的修建，既方便了附近村湾的出行人，也联通了北去大城潭，南到木兰川的古道。人们无不称赞这个绅士的义举。

之后，青石桥在修建了300多年的时间里，也经历了多次毁坏和修复的过程。据黄陂本地著名的民俗专家杜有源讲，在自然的损毁外，相传发生“癸末劫案”至使青石桥受到其历史中最重的一次创伤。

那是明崇祯十六年（1643年）六月，张献忠在武昌建立农民政权后，原麻城“里仁会”会首汤志为表归张献忠之忠，以珠宝、黄金和名画进献。为防在路上遭到不测，他派心腹家人绕道黄陂北乡再折转去武昌。当汤志心腹的马队出麻城时，还是被当地地主武装肖某的侦骑探得。肖某率马队随后追来。护送珠宝、黄金、名画的马队离石桥不远时，发觉有悍骑追赶，估计追兵是肖某等人。于是汤志心腹过桥后毅然用所携带的炸药炸垮了青石桥。肖某等人被阻隔在小河北岸，等他绕道很远再继续追赶时，汤志心腹的马队已经无影无踪。

青石桥此次被炸后，因复修银两一时难以筹措，只好用石头搭建了一座便桥。这座便桥，每逢下大雨小河水满就不能走了，后来，直到康熙初年才得以按原来规模复建。之后又是百余年时间，经历了损毁、修缮、加固的轮回过程，如今保存下来的青石桥，即是道光末年在原桥的基础上，沿袭明桥风格改建扩建的。

现在青石边的长塔公路是黄土公路和火塔公路在北部的连接线,形成全域旅游的一个闭环,串起众多5A、4A级景区。从前，这里的交通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当地人们的日常活动区域就比较小，从前这一带的人都是到柿子店赶集，这座桥就是人们到柿子店赶集的必经之处。长塔公路建成后，这条路就被次生林掩盖了。

现在，不只是青石桥村，这一带都仍然以这座古桥命名。古桥失去了它的实用价值，但是作为历史而存在。而长塔公路承继并拓展了它的功能。

古桥的旁边，走过每一年国际登山节登山的健儿。登山节最长的一道线路是从木兰乡所在地往长塔公路走，过青石桥拐弯穿青石桥村往将军庙从北面直上金顶。古桥的旁边，也将走过走向木兰湖的参加第七届军运会的健儿。这是一次聚焦世界目光的盛会。这条路也是这里连同世界的道路。

这里的桥不再只是桥，而是历史；这里的路也不再只是路，它是风景线。青石古桥不是废弃了，而是风景线上的风景，它以另一种形式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