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山秀水摄人心魄,亲切乡音悦耳动听。
鸟有鸟语,人有人言。燕是呢喃,狼是哀鸣;人的南腔北调,但皆言为心声。水土养人,也养出种种方言。
“木兰湖的水,泡木兰山的茶,我们是地道的黄陂伢,黄陂伢说黄陂话,开口闭口是您朗嘎,您朗嘎您朗嘎您朗好唦。您朗嘎吃了冇?您朗嘎坐一哈,您朗嘎喝杯热茶。你们哪个‘说’,我们叫‘说’;你们哪个‘热’,我们叫‘热’,一说一热是黄陂的特色,说唱黄陂我们都来说。”这是《说唱黄陂》中的开场白,地地道道的黄陂话。
黄陂话,黄陂情,黄陂话亲热又好听。黄陂话即武汉市黄陂区方言,历史悠久,直白易懂,质朴直率。黄陂人常自豪地说黄陂话差一点就成了国语,这自然是指民国大总统黎元洪的一念之差。我常常遗憾这位辛亥革命武昌首义都督、中国历史上惟一一个两任大总统和三任副总统的黄陂人,当时怎么就没把黄陂话定为国语。
我不记得我是何时突然非常爱听湖北大鼓的,著名表演艺术家张明智的那一口正宗黄陂腔,把黄陂的民间文艺演绎到了经典名作的地步。后来又爱听田克兢的小品,那种地道的黄陂口音,让我们闻到了热干面扑鼻的香味,听到了麻将清脆的撞击声,看到了老馋、麻厂长等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让人在忍俊不禁中体味到人生百味中的诸多可爱。自从有了张明智的湖北大鼓和田克兢的小品,黄陂话几乎成了一种很出名的语言,每逢表演个地方小品什么的,黄陂话就好像成了一种必不可少的调料和笑料。
女作家池莉说,黄陂话是一种听起来很滑稽的语言。这大约是与黄陂话的卷舌、去声、抑扬顿挫,以及大量的方言相关。我有许多熟人,从前都讲一口地道的黄陂话,不料,一段时间不见,原来在武汉发展,竟讲得一口流畅的武汉话,问及缘由,说:“只须把黄陂话变个调,就成了武汉话。”
武汉话俗称“汉腔”,是中原地区一种独特的地方语言,讲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清脆悦耳。武汉话与黄陂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武汉人与黄陂人有难以割舍情结。由于武汉特别是汉口的黄陂人较多,满街都可以听到黄陂话。那浓重的乡音充满了乡土气息,黄孝人听了感到亲切,汉口人听了觉得有趣。在汉口的黄陂人既会讲汉腔,也会打“土锣”(说黄陂话),地道的汉口人也会“别”黄陂腔,作为一种调侃。
武汉人所欣赏的楚剧由于是由黄孝花鼓戏演变而来的,当然使用黄陂话,而湖北大鼓、湖北相声、湖北评书里也不时要插点黄陂话,以渲染气氛。武汉当今的评书表演艺术家何祚欢、湖北大鼓表演艺术家张明智、笑星田克兢,只要往台上一站,口里的黄陂话就溜出来了,加上精湛的表演,台下的观众就笑弯了腰,再大的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武汉人开玩笑,也爱学一两句黄陂话。黄陂话给武汉人的生活增添了喜剧色彩和幽默情调。
乡音里最浓郁的还是乡情。工作在外,如果偶尔遇到一个与自己操同样语音语调的人,就算地道老乡了。所谓“知音”,就是懂得彼此的口音。人离家乡久远了,但一口乡音就是一根无形的风筝丝线,一端系着自己,一端牵着家乡。鬓毛易衰,乡音难改啊!所以我每次回家乡是决不讲普通话的。讲普通话我生分了乡亲,乡亲也生分了我;我用黄陂土话与父老乡亲们谈天,口若悬河,无比畅美,话意也能深入人心。
我在部队工作28年,每每回乡探亲,总讲黄陂话,就有人就对我父亲讲:“你儿子的黄陂话跟你说得一样好。”父亲搞不懂是别人夸我没忘乡音,还是说我没用不会讲普通话,就对我说:“你在外地当兵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口黄陂话呢?”我对父亲说:“这个口音啦,小时候好改,长大了就不好改。您忘啦!我小时候去上海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回塆里后讲上海话,您操起扁担撵了我好几条田埂,吓得我再也不敢讲上海话了。”听了我的话,父亲不再说什么。
我自然无法怪罪父母把我生在黄陂,讲得一口地道的黄陂话。也不能怪罪我的启蒙民办老师,他们也教过我并不标准的汉语拼音,也教过我黄陂普通话,只怪我没学好呀!2010年,我从部队转业去湖北省委财经办报到,一开口,就有人问我是不是孝感黄陂的,我说不是孝感是黄陂的,问我的人还绘声绘色地说了那段经典的黄陂话:“八月十五吃月饼喝热茶,越吃越喝越有味。”我也说了另一段经典的黄陂话:“六月天气热,扇子借不得,不是我不借,你热我也热。”看似简单的一问一答,拉近了彼此距离,从此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讲不好普通话不仅阻碍人际交流,也会闹出笑话。1982年11月,我在辽宁省建昌县白塔子公社新兵连训练时,新兵连搞入伍动机摸底调查,连长问我想干啥?我说想搞机盖(械),连长是北方人,听不懂,我又不会说普通话“械”的正确读音,后来干脆改口说想开车,连长问我是开汽车还是拖拉机,我说开汽车,连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有机会的。”记得有一次去公社供销社买鞋子,我用黄陂普通话对营业员说要买“孩子”,营业员一头雾水,愣了半天对我说:“解放军同志年纪轻轻的想孩子想疯了吧,买孩子你找人贩子去好了。”无奈之下,连比带划,才买了一双布鞋。
有些笑语,平时笑笑无所谓,可是在关键时刻,它却使我差点去见了马克思。那是在一次演习的某天深夜,我去阵地换岗,当晚口令是“解放”。按规定,交接岗必须先对口令,并且要准确无误,否则枪弹不认人。哨兵一听我的口令不对,急忙打开了枪的保险,再答又不对,“叭”的一声,一颗子弹从我耳旁呼啸而过。原来我的乡音未改,把“解”念成了“改”。
著名作家贾平凹说,他这一生有两个重要特征,一是人长得丑,二是说不了普通话。早年,他曾跟汪曾祺老先生一起到外面讲学。他讲得满头大汗,台下的人说一句也没听懂。没办法,汪老就站上去给他当翻译。贾平凹不会说普通话,且嘴硬,说“普通话是普通人说的”。但由于他不会说普通话,也闹过一些笑语,有次住旅馆要开发票,女服务员问他是哪个单位的,贾平凹用陕西商州土话说“作协”,女服务员就在发票上写了“做鞋”。
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的湖南话同样能响彻天际,威震世界。但长征途中,有一次打下一座县城后,毛主席急于读《水浒》,以致警卫员给他抱来了一尊“水壶”。
有一次,我到武汉大学朋友家里做客,朋友的妈妈上汤时说了一句:“你们要小心啊!汤里有胡椒。”同桌有位金发碧眼的洋小姐,是来武汉大学学汉语的,听了后大发感叹:“你们中国人太虔诚、太虔诚……汤里都有佛教。”我听了只有暗自发笑。
2005年5月,部队组织团职干部理论培训班学员去深圳参观见学,某村支书介绍经验时说:“我们的经济搞上去了,归纳起来,一是靠警察,二是靠妓女。”台下顿时传来一片唏嘘声。陪同的市领导急了,连忙解释道:“大家伙千万不要误会了,刚才村支书是用方言说的,其实他是说,一靠政策,二靠机遇。”
人总是要交际交流的,说一口方言也无妨,但还是会说普通话好,到时候对内对外,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常见有些在武汉工作的黄陂人,黄陂话纯正、武汉话流利、普通话标准,还会讲很多地方的方言。我的叔叔,原武昌公安分局局长朱正兴就是这样的黄陂人,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可惜没有他的聪明才智,除了羡慕还要向他学习……
乡音是家乡母语,乡音是家乡根脉;乡音是家长里短,乡音是田园牧歌;乡音是听得见的民俗,乡音是记得住的乡愁。乡音是小时候形成的,笨嘴拙舌的我这一辈子怕是改不了。
婉婉乡音,浓浓乡情,悠悠乡韵,道不尽对家乡的眷恋,诉不完对家乡的深情。乡音一辈子的音,乡情一辈子的情……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