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大雨,晚上,我竟梦见了在黄陂乡间雨中漫步的景象。晨起时,有些恍惚,我多梦,但多是人与事,少有这么清晰的景致,少有梦到我去过或想去的地方。
黄陂这个地域,于我而言,曾和我居住的汉口,以及一江之隔的武昌、汉阳一样,来来往往,只有过短暂的停留,这个离我也只有30多公里的乡村与我并没有太多情感的牵引。
对现在流行的乡愁概念,我是陌生的。因为我的印象中,它仅仅只是俄罗斯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那部唯美的电影《乡愁》(又名《怀乡》),苏联诗人戈尔恰可夫一段生活经历和生命体验,或是诗人余光中漂泊异乡游子心中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似乎没有。
我的故乡在哪里呢?我的乡愁又在哪里?
父母都生长在这个繁华而喧闹的都市,我也在这里成长、学习、工作,以前很少走出都市,甚至在一次郊游途中,年少无知的我,白痴地将一片稻田感叹成绿油油的草地,受到众人的鄙视和嗤笑,成为多年的笑柄。
我还羡慕那些在年节的时候,背着大包小包,乘着飞机火车长途车,浩浩荡荡归乡的人们。我忽略了他们旅途的劳累,满脸的疲惫,只看到他们满眼的期待,我想,一定是满心的充实和欢喜吧。
而我的心是空落落的。一切美食都填不满,一切欢笑都压不下的失落——我为什么没有故乡?
梦中的乡间漫步真实影像是在四月,那一天正好是谷雨之后,参加“名家看黄陂写黄陂”采风活动。黄陂我去过多次,开会,踏青……开车也不过半小时,这里的景色秀美,空气新鲜,民风淳朴,是我喜欢的地方。
但,是心之所往吗?
那天,我们在红岗山茶文化公园张隽老总的茶室里品茗谈诗,在重建的双凤亭前缅怀理学创始人程颢、程颐兄弟,在大余湾抚摸爬满青苔的斑驳石墙。小雨淅淅沥沥,漫步泥泞的乡间小路,前方几只鸡在闲逛,村屋下有人在闲聊。那一刻,站在这片我熟知却有些陌生的土地上,我突然有了一种归家的感觉。
我想起母亲常念叨外公外婆的家在黄花涝,依河傍水,据说旧时曾是汉口外围的“水码头”。母亲喜欢吃鱼,念念不忘的也是黄花涝的鱼,冬天里将鲫鱼煮一大锅冻起来再吃,是如何如何的鲜美。我还想起外公,他在辞赋上的造诣久负盛名,在黄陂的学生更是桃李满天。
也许,我没有在这里出生、成长,但是不是我的血脉也有这里的一支呢?
作为一名副刊编辑,我一直关注着黄陂文学事业的发展。在我的印象中,黄陂是一个文风渐盛的地方。古有程颢,当代有胡秋原、彭邦桢、曾卓与绿原。现在有叶倾城、喻之之等崛起的青年作家。
我知道黄陂区政府、黄陂区文联、作协的历届领导人,都将黄陂文学艺术的发展放在重要的位置,与经济发展并驾齐驱。我记得卓尔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阎志是一名诗人,他曾主编过四卷本《黄陂文选》;红岗山茶文化公园的老总张隽也是位诗人,他虽拼搏于商海,但始终保留着文学情结,热心从道义和经济上支持各类文学活动。作家魏云乔、周大望等人更是不遗余力地推进黄陂的发展,邀请全国知名作家、诗人、艺术家走进黄陂,让黄陂走向全国乃至世界。
这里的文脉从未断裂,而绵久恒长。
我还知道清同治《黄陂县志》著录有的鲁台望道、克寨屯军、武湖烟涨、滠水冬温、板桥仙迹、钓台夜月、西寺晓钟、木兰耸翠、甘露呈祥、铁锁龙潭的黄陂十景;更知道木兰山、木兰天池、锦里沟、清凉寨、木兰草原、农耕年华这些名胜。
踏过石板路,我抚摸爬满青苔的湿漉漉古墙;穿过乡间小道,我驻足聆听身边谈笑风声的熟悉乡音;站在滠水河边,我的内心充满了欢喜和感动——黄陂,这片土地离我如此之近,这里的人们我是如此熟悉,怎么就不是我的故乡?
我何必纠结故乡在何方,我何必寻找什么乡愁呢?
是啊,心之所向,便是故乡。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