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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之之:小李湾的李伯伯

  • 2021-08-25 20:35:57
  • 来源:喻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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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湾在祁家湾,黄陂的西片,与孝感接壤。小李湾的菜薹有名,在早集上喊一声,小李湾的菜薹嘞!马上就会被抢购一空。
李伯伯出生在小李湾,是家中的独子,是四个姐姐之后父母望大了眼睛望来的一个儿子。十二岁那年,李伯伯的母亲去世了,父亲对他说,莫哭莫哭,先来把这碗鸡汤喝了。
李伯伯调皮,读完高小便没有继续念书了,他不喜欢做农活,便想各种心思逃避农忙。拉二胡、吹口琴、弹手风琴,他样样会。小时候去姑婆家走亲戚,姑婆住红钢城,上火车时他买了个口琴,上车开始看说明书,一个多小时,火车到站了,李伯伯就能吹出简单的曲子。于是,他成立了一个表演队,有简单的乐器,还有个唱歌的,没想到在农村,他们是极其受欢迎的。
后来,李伯伯成了家,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生,跟他那一代一样,四个姑娘一个男孩。孩子多,压力大,李伯伯把年轻时的顽皮劲儿都丢了,开始一门心思地讨生活。
李伯伯去学校当老师,三进三出,费了不少周折才留在了学校。那时候他主要负责勤工俭学,说是勤工俭学,就是替学校做生意,把学校里的有限资源变成资金,用来办学、建校舍,添置桌椅、课本以及学习用具。
在那个人人还挎着篮子上街的年代,塑料袋是个紧俏物资,李伯伯打听到街上某食品厂需要塑料袋。“要到县里的塑料厂去订购,要托关系走后门,拿钱还买不到东西!”祁家湾食品厂的大胖子厂长告诉他。李伯伯盘算了一番,一个塑料袋三分钱,要是我来做,要压到两分钱,那两分钱有没有利润呢?是聚乙烯,不是聚乙六烯,聚乙烯无色无味无毒,有个“六”字的就有毒,李伯伯到现在都还记得。有朋友能搞到聚乙烯,也能找到加工厂,但印不了字。
李伯伯做了一批塑料袋,可惜被拒收了。大胖子厂长说,没有字怎么行?那不是三无产品吗?人家认准的是我们的牌子,这没有字,不是丢了金字招牌吗?李伯伯把一板车塑料袋拖回来,堆在小学校唯一的办公室里,沮丧得不得了,可校长头也不抬,照样刻他的钢板。
吱,吱吱,吱吱吱,刻钢板的声音尖锐得教李伯伯脑袋疼。他突然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害得几位年轻老师赶紧拉住他:小李小李,消消火。他拨开人群,说:我冇得事,我要做事!他找到小学校的美术老师,请他在硬纸板上写上“祁家湾食品厂”等几个大字,然后把纸板镂空。请一位老师按住塑料袋,一位压住硬纸板,第三位刷油漆——这是受了老师刻钢板印试卷的启发。
除了这单生意,李伯伯还做过许多传奇式的生意。比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曾南下到海口,做了一单几万元的渔网生意。还用远低于成本的价格收购了两火车皮跳板,成功推销给某建筑工地。给某监狱供应了几批蛇皮袋——他到汉口批发回制作袋子的编织材料,找到了加工的缝纫厂,却不能解决绞边的问题——那种材料容易散,李伯伯日思夜想,终于想出一个简单易行的土办法——把镰刀过火,用热镰刀裁剪,尼龙材料遇火熔化,边沿立即自行粘连,再也不会稀边了。
有了李伯伯天南海北地跑,上天入地地想办法,小学校每年的收入都过万,以至于廖岗小学的所有学生都不用交学费,连书本费都免了,还发作业本。这在那个年代是怎样的一种壮举呀,惹得方圆多少里的人们羡慕,纷纷想把孩子送到那里去读书。这一消息传到市领导那里,市教育局专门组织全市教师到廖岗小学学习。“几百师生坐在台下,就听我在台上讲。”到晚年,提起这事,李伯伯还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镇中学的校长(现某眼科医院的董事长)看中了李伯伯,要调他到中学,游说了几次之后,李伯伯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镇上,承包学校要垮的印刷厂,接手别人嫌贵的批发部。他把两处都盘活了。再后来,李伯伯搬到了县城,把儿女们悉数安顿,他又把生意做到了汉口、武昌。
我曾问李伯伯,您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他想了想,说,是能很快与人建立关系。我笑了,这符合时下的说法,你和普京之间只隔了五个人。但李伯伯是怎么与人建立关系的呢?他不苟言笑,一头板刷似的微卷头发朝天竖着,矮,黑而结实。我想,这所谓的“建立关系”源自于两点:一,他肯帮人,二,他肯吃亏。任何人,任何事,大到考大学,买房子,结婚,几百万元的周转,小到孩子抓周的猫猫鞋,找到他,但凡他能找到人帮忙的,都会帮你解决。谈到生意,有时候家里人多少会为一些事愤愤然,他仍是板着脸,说:打伙做生意就是这样,你不让我不让,那生意就做不成。多赚少赚,哪怕是一分几厘,只要我把这生意做成了,我总是赚了。
如今,李伯伯一家家庭和睦,母慈子孝,曾外孙已经会喊太外公了。李伯伯俨然是这个大家庭的大树,威严端坐在那里,享受着清风过境,所有的树枝轻轻摇晃,向大树发出最崇高的敬意。

(编审 | Mr.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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