陂,水边坡地;大陂,是古云梦泽边的大片坡地。当然,现在这里是“山峦平滑起伏”的丘陵地带。它比黄陂所有著名的景区离城区更近,是乡村游的很好去处。你过文旅城,沿火塔路北行四五公里到彭岗东拐,再走两三公里地的村道就到了。
“木兰故里,大美黄陂”是黄陂的广告词,已经被千万人所熟知。其实,大陂用“将军故里、大美大陂”来讲,也是非常贴切的。尽管,即使在黄陂,说到大陂这个村子,也不是谁都知道。
它纵横三公里,是由散落在丘陵地带的二十八个自然村落所组成,自然风景优美,人文底蕴深厚,就像散落在乡间丘陵地带泛着活力之光的古玉。
二十八座小村庄中的一座,叫响山童家湾。这里遗存的石屋多比较大气,如今看起来,干砌的石墙严丝合缝,大型条石立起的门脸厚重古朴,透过院内恣意生长的花草甚至可以看见一些老屋褪色的精致雕花的门楣。
一位共和国的开国将军,一位原济南军区的副政委,还有三位烈士为代表的英雄群体,都是从这些老屋走出去的。
老屋门前花草恣意生长,历史的天空风烟俱净。他们走出村庄,是给自己找一条路,也是给中国找一条路。
“我小的时候,记得家里堂屋正中,挂着一幅中堂,两旁是对联,堂屋两侧,一边是春、夏、秋、冬四条幅屏,画有梅花、荷花、菊花等,另一边也是四块屏,是正、草、隶、篆书写的。中堂从右至左写的是:剑气冲霄星斗寒,为官容易读书难,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学中庸仔细看。”曾任济南军区装甲兵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的童邱龙在《黄陂将星》中回忆道。他走上革命道路,引路人是堂兄童陆生,他们是童家湾的前后屋。童邱龙在省立第九中学时,经童陆生介绍认识地下党员李继实,十七岁到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报名,和科学家高士其一起投奔延安,走上“剑气冲霄星斗寒”的军旅生活。
而童陆生比童邱龙大20岁,是一位传奇将军。他是中国革命史重要历史事件的在场者,他的经历,贯穿一部波澜壮阔的革命史诗。童陆生的父亲童云程当然也是响山童家湾人,曾担任过李烈钧反袁第二军的参谋长,孙中山大元帅府的少将参军。童陆生则是青出于蓝的将门之后。1917年,童陆生考入武汉中华大学中学部,与中共早期的领导人林育南是校友兼好友。两年后,考取湖南讲武堂,与朱德是校友。他在北伐途中入党,率部为攻克南京立下首功。1927年,鄂西暴动,党中央组建11军,刘伯承是军长,童陆生是参谋长。他参与了西安事变,“七七”事变后率部参加了华北抗战的忻口战役。1940年又回延安任八路军高参室少将高参,是朱德的得力助手。1945年起任中央军委一局副局长、局长。周恩来和一位将军一位翻译组成三人团赴重庆参加谈判,与周恩来同行的将军、中共赴重庆谈判小组军事组的组长就是童陆生。
无论如何,这都是闪闪发光的履历,追寻英雄的脚步,与他相关的历史细节的呈现一定是浩瀚的星河。
事实上,童家湾闪耀的星辰不只是童陆生。更早的时候,童苍皋是同盟会员,武昌首义加入军政府,是首义都督黎元洪的秘书。童家湾子弟还有武昌首义在官山阵地牺牲的童传模,广州起义牺牲的童会生,抗战中入缅甸和日寇浴血奋战牺牲的童祖庚,以及自缅甸战争爆发后为国捐躯的20多位热血男儿。
童邱龙是八路军115师运河支队的副政委,退二线之后是山东省军区的顾问,之后,便以全部身心投入到运河支队的抗战史的调查、研究和撰写中。
童邱龙喜欢书画收藏,新中国成立后他们夫妇过着相当俭朴的生活,几乎把所有的收入用于这一爱好。然而他没有把这笔财富留给自己的儿女,而是把他收藏的字画200多幅全部捐给武汉市人民政府,然后将所得奖金全部赠给家乡,帮助家乡发展生产、发展教育。
童邱龙11岁便离开了故乡。1986年,他路过童家湾,看到家乡的面貌,他的眼睛湿润了。后来,童邱龙编了一本书《童家湾史》,为三烈士立碑并撰写碑文。
在暮春时节,微寒的小雨中,我们在三烈士碑前伫立,鞠躬。仔细读着石头上的碑文:童家湾人民在伟大的民族民主主义革命和卫国战争中,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全村人缅怀先烈,勒石永志,激励来者,英名永在,风范长存。
我想到家乡这个词在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游子心中的分量,想到艾青的一句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陪同采访的大陂村书记还带我们参观村里公益开放的书院,他说,如今村小学和初中都集中到街上。村子里原来的小学便改造为现在的书院,它是由从这里走出去,在深圳做传媒的一位村民投资建设的。这是一座真正地让人惊讶的书院,藏书的广博度相当于一座区级图书馆。茶室、书画室、棋室古朴典雅匠心独运,让人眼前一亮,走在其中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一种既是古典又极富现代感的氛围之中。文化是根,建造者只是想把乡村文化的根留住。
村子里,还有一个全省最大的现代化的水产养殖基地。巨大的厂房中,几十个如房间大小的不锈钢桶状结构中养殖着鲈鱼,据说,鱼的年产量在200万斤以上。基地的老板还和我谈到,他们还有建设院士工作站的设想。
我只是在大陂村浮光掠影地走了一遍,我相信,这里是值得你发现、驻足、倾听、并且需要你深刻感悟的一片土地。
书院中的两棵雪松高大、挺拔、饱满。应该也是几百年的树龄了。它们一直在这里,根在深深的地底,像一对年老的父母看着村子里的孩子们,谁走出去了,出息了,回来了,谁走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它们也是一对迎客松,在迎接你的到来。
(编审 | Mr.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