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山,海拔582.1米,跟千峰万仞的奇山异岭比起来,还真不高,但从初次走近这座山伊始,我心中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愫——一个幸运儿走近了女神!这是多少人多少代都一直在崇拜的女神啊!这应该就是一见钟情吧!
33个年头了,这话说起来,还真有点长……
1976年,在公社当干部的父亲住曙光大队(今德兴村),那是木兰山最北端,也是当时研子公社最偏远、最艰苦、最贫困的大队)。春节刚过,父亲就要去深山里的那个村子带领社员们修样板田,我们便随着父亲来到了木兰山下。
记得进山的那天,父亲挑着一家人的行李,母亲提着包裹,拉着我和弟弟,走了十六里山路,当时的情境我记忆犹新,但当时的感觉就是:好累啊!小镇上出生的我们,尚还稚嫩的双脚,还从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呢!看到眼前拦了一重又一重、总也无法走到头的高山,心中有些发悚,但更多的却是迷茫。
因为路途坎坷,因为被我们拖累,耽误了母亲做饭的时间,我们的午饭就没有着落。父亲的同事看我们的脸上、眼中都写满饥渴,就商量着去想办法,找了好几家,才弄到了一点吃的东西,让我们填了填空瘪的肚子。当我家能做饭时,是善良的乡亲们送来了南瓜、茄子和自家腌的咸菜。让我们记住了的山里人的淳朴,感受到了乡亲们的热情,知道了深山里来之不易那每一粒米、每一棵菜,都传递着真诚的关切。
在这个学期里,我们一家人先后住过破旧的大队部和肖周塆的仓库。
大队的学校,在祝家塆山边的破庙里。教室不够,一间教室里设两个班。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们背向而坐,两位老师各站一边,各讲各的课。一条条旧木板搭在石块上当课桌,因每边要挤4人,又是大家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凳子,各种形状挤挤挨挨时常会引起小纠纷,因教室很昏暗,大多纠纷便会淹没在琅琅的读书声里。
再艰苦的环境,也不能抹掉我们童年时的顽劣。田野里麦子泛黄的时候,只要到了礼拜天,我的心就飞向了山野。好同学都是好玩伴,他们带我到麦田里捉迷藏、逮蜻蜓、摘野豌豆、喊哦伙腔,一个个疯起来不仅划破了手脸,还挂破了裤裆,更顾不上作业,记不得昨天罚站的模样。那是我第一次吃水果!那酸涩,好甜好香!为了那一串熟透的枇杷,受了那金黄色的诱惑,我们大伙都成了裤子扇风的小神仙、大花脸的山大王。回家的路上,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开心的傻笑直冲树梢,能让暮色中的炊烟也改变方向。
不知是因为山乡的水土,还是因为山村空气的原因,我们跟人交流时,地道的乡音竟让我感到了些许差异,每当小伙伴们说“木兰山”,我就会听成了“木里山”。也许是我开悟太迟吧,说实话,那时我心中还真没有“木兰山”的概念,对木兰山就是我家乡的意义、对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意义,更不理解。直到我上初中的时,通过语文课本里的北朝乐府诗,通过老师对《木兰辞》的讲解,才知道木兰山曾离我那么近,花木兰的传说竟是那么地久远。
是艰辛与快乐交织的生活,让我渐渐地走近了木兰山。又一个礼拜天到了,同学们约我去爬山。我们不管不顾地往高山上爬,先向同学的父亲工作的二〇九(微波站)进发,踏着茅草走过荒山野岭,顾不得欣赏沿途的风景如画。寻找缺口翻过峭壁断崖,更谈不上紧张和害怕,没工夫啊!四个泼猴连滚带爬地上到了祈嗣顶(我当时以为是旗子顶),那汗水呀!早不知把衣服湿透了几回。同学的父亲给我们每人打了一份食堂里的饭菜,我们吃的好舒坦。吃完饭,我们才找到了征服高山峻岭的感觉,七嘴八舌地评论起眼前的美景,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微波站的叔叔们却指着更高的地方说,最好的美景,要登上了金顶才能看到呢!
我们听了,如同泄气的皮球,再也没劲往金顶那边望了。一个个拖着瘦弱而又疲惫的小身子,趁天黑前赶快往山下滚去。一路上,夜色如狼,似乎就在身后追,我们跑得飞快仍是摸黑到的家。梦中,一双脚不停地蹬,早上醒来才知道冷,原来被子早掉到了地上。
是在木兰山村的日子,让我在父亲那里翻看到了《金光大道》、《艳阳天》、《闪闪的红星》和四大名著,看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一边指责看不懂的文言文,一边痛恨不认得的生僻字,一边诅咒拗口的外国人名字,它们在为难我的同时,也给我引来了一位神秘的读书人!他送给我一本很新的书:《现代汉语语法常识》,扉页上有两行苍劲、工整的钢笔字:北京师范大学,陈翔。后来才知道,他是北京师范大学教师,被打成右派遣送回乡,看我小小年纪,读那么厚的书又那么入神,很是欣慰。不久,他平反了,返校了,我再也没见过他。可我心中一直满怀对他的感激,满怀对那段相遇相知的感恩,感恩他和书籍给我的指引。
半年后,我暂别了木兰山,回到老家伏马大队继续上学。这一走就好几年,从此,一个少年的梦,就定格在了木兰山巅……
一九八二年,十六岁的我在荆州园林学校读书,寒假时要实习了,经班主任介绍,我来到了木兰山林场。走到木兰山脚下时,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木兰山——我又回到了您的怀抱!
那时的木兰山,尽管很荒芜也很破败,但却很巍峨,很挺拔,一群满怀信心、满腔热血的人在这里充满热情地辛勤劳动,植树造林,一步步发展旅游事业,佛教道教烟火缭绕,山上山下满含无尽生机。这让我无数次魂牵梦萦的山啊,让我一见钟情了!
十八岁,毕业了,我竟然被分配到木兰山林场(现在的木兰山管理处)工作!
这是怎样的缘分呢?是上天眷顾我么?是木兰山的菩萨在保佑我么?天知道我的心留在了木兰山,地知道我的脚步一直朝着木兰山的金顶在登攀。三十三年了,我在这里工作,在这里生活,我无数次地登上了金顶,可在我的心里,这山的高度远远超过了任何一座山峰,是它在向前来观赡的人展示“三楚极观”的无穷魅力,是它在向前来膜拜的人展示佛法无边、道法自然的文化内涵,是它在给我们诉说花木兰的感人故事,是它承载着中华儿女爱国爱家的精神风范……如此高度,何人能及?我一直都是虔诚地在仰视这座山!我的青春已奉献在这里,山上山下的草木泥土中,有我的喜怒哀乐、我的热血我的汗,因而,我对木兰山从未有半点懈怠和丝毫不敬,我对木兰山的爱矢志不渝,毕生都不会改变!
谢谢友人送我木兰之子的别名,我骄傲!
(编审 | Mr.Lee)